晚上又下了雨。
葉詩雯遲遲無法睡。
言語是無形的利刃,即便她刀槍不入,可在惡意揣測中,還是一點點模糊了身份。
S城特殊的車牌,賓利,溫和有禮的紳士,暴雨,失魂落魄的少女。
幾個元素疊加在一起,衍生出了數個版本的桃色故事。
就連穆涵也試探著發來訊息,問她和車主什麼關係。
寂靜的夜,宋雨初已經睡著了。
葉詩雯躺在床上,指尖在調低亮度的螢幕上快速敲了幾個字,最後,還是沒發出去。
選擇了直接拉黑。
輿論在持續發酵。
下午的登臺,在遊戲圈掀起了小範圍的討論。有幾個玩家認出了她,友好地發來問候訊息,論壇更是因此蓋起了高樓。頗有閒情逸致地予了她皓月第一女神的稱號,好似這是何等的殊榮。
葉詩雯看得頭疼,往後翻了幾頁。
果然,毫不意外的看到了無瑕這個名字。
遊戲裡的吃瓜,要比現實更劇烈。以網線為媒,大多以我有個朋友,我曾經見過,我聽說過為基礎話術,沒有輔之以論點,但卻可以把一個人狠狠釘在輿論想要的高度。
……
睡前有開窗透風,許是窗戶沒有關好,寒意刺骨,如墜身於冰窖,呼吸也一點點急促了起來。
葉詩雯攥著拳頭,努力安慰著自己。
半晌,還是無果。
索性關掉手機,眼不見為淨。
她的動作太快,以至於錯過了那個備註謝書衡的人發來的訊息:
“你還好嗎?”
“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
……
睡得很沉。
一大早,洛芙風風火火地來敲門。
宋雨初很不情願地下床給她開門。
洛芙隨手把帶來的零食分了一部分給她,然後飛快脫鞋,踩著梯子,湊到葉詩雯床邊。
“雯雯!快醒醒。”
葉詩雯迷迷糊糊地睜眼,適應了一會,才支起身子。
凌亂的髮絲並不影響精緻,反而讓蒼白的少女,多了點讓人憐惜的感覺。含水的眸還是迷濛的,發出的聲音都帶著絨絨的柔感,“你來啦,這麼早。”
洛芙的心空了三秒,果斷化身小姐妹的舔狗,也不管人還沒起床,趕忙湊過去貼貼。
葉詩雯伸出一根手指推開,“我還沒洗漱。”
隨著第二聲問世,洛芙才聽出她聲音不對,友寶女瞬間不幹了,緊張地起身,卻忘了她站在二層床邊,要不是葉詩雯下意識拉了她一把,沒準要撞到頭。
“你感冒啦?”
葉詩雯正要否認,但沒忍住嗓子裡的癢意,忍不住偏頭咳了好幾聲。
“我……咳咳,我還好,你遠點,小心傳染給你。”
洛芙沒當回事,“我那兒有藥。我去給你拿,我身體好,不礙事的。”說完,風一般地跑開了。
宿舍門被她撞得乒乓響。
宋雨初嘟囔了幾句,側眸看到剛好下床的葉詩雯,話鋒一轉,又期期艾艾道:“詩雯,昨天是我不好。”
葉詩雯沒說話。
宋雨初更委屈了,“我們同宿舍四年,你知道我不太會說話。我只是擔心你……我沒那樣想你。”
精神還是恍惚的。葉詩雯迷迷糊糊地擠著牙膏,直到擠得過頭,茉莉牙膏掉落在手指上,才後知後覺地被拉回注意力。
原來還是說那個。
可是……有什麼意義呢。
“沒事的,”葉詩雯啟動電動牙刷,透著鏡子,淡淡瞥了眼手足無措的宋雨初。
“你不提醒,我就當它過去了。”
“嗡嗡嗡……”
電動牙刷開始運轉。
宋雨初捏著手指,瞥了眼桌上月白色的信封,猶豫兩秒,默默夾到了書架最內層。
明晃晃的邀請,如夢似幻的攬月logo,幾乎是同專業所有人的夢。
憑什麼,是屬於葉詩雯的。
那個機會,那個名額,他們,應該都可以。
……
吃了藥精神好轉了一點。
洛芙沒心沒肺地抱著一桶薯片,一邊咔嚓咔嚓,一邊快速帶過一大早匆匆趕來的目的。
“雯雯我中獎啦,還是大獎!”
葉詩雯坐在書桌前挑選著腮紅色號,今天氣色太差了,是時候依賴科技來後天調整一下。
“什麼獎?”
“鏘鏘鏘——!!”洛芙獻寶似地舉起手機,頁面是微博私信對話方塊,頂端ID,是明晃晃的月神官方遊戲組。
“這是……?”
還沒問清楚,洛芙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啟了科普,“昨天等你那會兒,遊戲組有提到可以參與超話互動,到時會在話題中抽取幾個參與者瓜分獎池。而我……”
洛芙單手叉腰,“瓜分到的,是參與內部新活動策劃。總而言之,我們!成功打到了月神內部!只是,不知道這算不算側面得到了月神的實習名額?啊啊啊,我圓夢了!”
“咔嚓”一聲,是什麼斷裂的聲音。
葉詩雯下意識轉頭。
卻見宋雨初面不改色地把畫筆丟掉了垃圾桶。
葉詩雯皺了皺眉,小幅度地拉了下洛芙,提醒她謹言慎行。
洛芙卻沒有察覺,依舊滿足的分享著喜悅,還表示想要借葉詩雯的衣服穿,“好雯雯,我的衣服太不正經了。我怕穿那些過去,他們對我的印象很糟糕,嗚嗚嗚。”
洛芙是學動畫設計的,目標是做她最愛的遊戲的建模師。用她的話來說,就是讓她給神女鋪草地都覺得滿足。
只是可惜,攬月做為星月集團旗下的獨立遊戲工作室,從來都沒有公開招募過實習生,甚至連個投遞簡歷的渠道都沒有。
星月集團涉及數十個行業,遊戲並不是重點,但偏偏現在的掌權人最為看重。聽說凡事都要親力親為。遊戲每次版本更迭,都要親自過目。就連建模師和原畫師,也都是特意去挖來的。
葉詩雯很懂洛芙的心情,配合地起身給洛芙搭了套衣服。
……
論壇上的帖子已經被刪掉了。零星又出現的幾個討論,也都無傷大雅。
表白牆上的內容也被人投訴掉了。
葉詩雯特意去私聊索要投稿者資訊,起初並沒有給,但挨不過葉詩雯有條有理的分析,外加法律科普。終於還是沒承受住壓力,把賬號發了過來。
葉詩雯看著連顆星星都沒有的賬號,眼神冷得像是數九寒天的雪。
大學最後一年。
在即將出社會的關頭,被人狠狠上一課嗎?
旁人或許就算了,可近日,接二連三的髒水,讓她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才能讓人,這般為她編造故事。
葉詩雯按了按眉心,快速編輯了一條朋友圈,遮蔽了家人和導師,公開求助:
線上等,有沒有會查IP的朋友,我想找個人,挺急的。
靜等了三秒,葉詩雯看著發出去內容,默唸了幾遍。
語氣有點怪,不太像她。
剛點選了刪除準備重新措辭。
訊息提示音卻突然響起。
點開——
是謝書衡。
“或許,我可以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