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門“好親事”最終以通宜長公主破口大罵“什麼破落戶也敢肖想我的女兒”,並強拉著嚶嚶飲泣的壽昌郡主大步離開延嘉殿告終。

自然,通宜長公主臨走,沒忘了惡狠狠剜了寶釵一眼,咬緊牙根痛罵一聲“禍害”。

這母女二人一走,其他人也趁機起身告退。

太后皮笑肉不笑地看著敦誠王妃,意味深長地留她:“你們母女再坐一坐。”

又冷冷地看向寶釵:“我知道,你那親親姨母,因為惡毒害人,被她夫家厭棄,才怏怏病逝。

“而你,把這個仇記在了賈家頭上。

“所以,一旦你那混賬姨丈糊塗油蒙了心,妄想巴結上皇親免罪,你就順水推舟,讓他得罪透了長公主府和忠順王府。

“不僅如此,你還鼓動著通宜把這件事鬧到我跟前。

“不僅能讓眾誥命都看看賈家這小人嘴臉,還能挑釁著義敏和昭慶,念著那一點血脈親情,出頭為賈家辯解。

“這樣一來,外頭再謠傳起昭慶跟這賈珏的胡話,今兒她這一點心軟,便成了明證。

“至於義敏,當初賈家當著我的面兒毀她名聲、要她性命,是我救了她。

“她如今就在我眼前,用我給的體面,替賈家說話,自然會觸怒我,日後再也沒人替她撐腰。

“而我,竟然當著全京城誥命的面兒,救了個皮裡陽秋、裡外兩張皮的白眼狼,也算得上是有眼無珠了!”

薛寶釵數次想要張口辯駁,可太后話沒說完,誰敢插嘴?

太后冷冷地看著她:“世子妃,好算計啊!苛待過你的通宜和壽昌,你姨母沒了就跟你薛家淡了來往的賈氏,你看不起卻比你過得好的昭慶和義敏,還有我。

“你這一箭,好幾雕啊!

“早些日子,我聽說你母親一個頭昏,就憑著你舅舅三兩句信上言語,就歡天喜地自己撞上去要把你許給四王的死對頭忠順王府。

“我還心疼了你幾天,覺得可惜了這城府心計、學識樣貌。

“如今看來,竟是我太憨厚了。

“你過得滋潤得不得了呢!”

薛寶釵款款地優雅跪去,低頭不認:“臣妾萬萬不敢!”

太后哼了一聲,翻了個白眼,這才抬頭,含笑讓旁人退下:

“大清早起,難為你們趟風冒雪的過來探望我這老太婆。

“都回去歇歇吧!過個平安素淨的好年!”

眾人低著頭忙告退。

恪謹王妃甚至想要使眼色讓鴻昌也跟著她告辭。

偏生太后笑一笑便拉了鴻昌的手坐在自己旁邊的腳踏上,還特意拿了果子給她吃。

恪謹王妃知道這必是太后要自己的女兒留在這裡給黛玉、探春兩個做擋箭牌了,只得心裡嘆著氣,低頭自己走了。

殿裡只剩了延嘉殿的人和敦誠王妃母女兩個了,太后這才冷下臉,命安昌把剛才跟通宜長公主說的話,一字別漏再重複一遍。

待都聽完了,太后沉著臉,不曾開口,卻看向黛玉。

黛玉微微頷首。

太后這才放了心,板著臉道:“你犯了錯,卻又受了傷,年節也出不了門了,也算扯個平。

“我這次就不罰你了。”

再看向敦誠王妃,帶了三分厭棄,冷笑道:“當著那麼多人,把通宜想當年欺凌官眷、窺伺聖蹤、妄圖干政的舊事都掀出來,便能抵消你和你女兒洩露禁中語的罪過麼?!

“蠢婦!”

轉頭朝著程倩喝道:“掌嘴二十!”

敦誠王妃頓時色變:“太后!今朝乃是元日,慣例是不罰人的!”

“王嬸,您乖乖受了罰罷。

“否則,鬧出這麼大的事兒來,您母女兩個還能半根頭髮絲都不損地走出延嘉殿——

“您算算,等話傳到太上和陛下耳朵裡,您、安昌姐姐,還有敦誠王叔他們,會是個什麼下場!?”

鴻昌一邊吃果子,一邊含含糊糊地提點。

安昌終於聰明一回,忙搶在她母親開口前跪了下去:“太后娘娘在上,是安昌怯懦,才惹下這樣的禍事。

“我母親雖有失察、失教之罪,卻都因我沒骨氣才至於此。

“求太后娘娘,安昌願意替母親受罰!”

太后看著她的目光便緩和了三分:“還知道孝順,還不算太沒救。

“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一片孝心。你母親那二十巴掌,分你一半。”

手一抬,指向敦誠王妃:“打!不得惜力!”

敦誠王妃臉色灰敗地跪了下去,咬著牙閉著眼仰著頭,生生地捱了十個嘴巴。

“賜幕籬。”

太后眼都不抬,看都不看這狼狽的母女兩個,只管又去碟子裡翻找,挑好看的點心果子,笑著遞給鴻昌。

敦誠王妃和安昌縣主母女互相攙扶著出了延嘉殿,每人一頂幕籬,紅腫的臉被遮得嚴嚴實實。

安昌疼得眼淚汪汪:“母親,太后怎麼這樣欺負人?

“通宜姑姑這樣瞎打聽,她如何不罰?壽昌這樣不知羞,她為什麼不訓斥?

“怎麼就對著我們兩個,這樣厲害?!”

敦誠王妃自嘲一笑:“那自然是因為你和你父親跟太上一個姓兒,她是咱們正經長輩,有管教的義務。

“今兒你娘挨的這巴掌,與其說是打我,不如說是打你父王的!

“昨兒正殿那情景,你和你父王,半點忙都幫不上!

“不僅如此,今兒你還添了亂。

“太后這是在警告你父王,讓他約束管教好自己的妻子兒女,盡一個宗室親王當盡的職責。”

安昌眼淚掉下來,流過臉龐,疼得嘶哈一聲,委屈道:“難道通宜姑姑不也姓司徒的?!”

“她既嫁了人,就是外人。”敦誠王妃聲音寒冷,“何況這種人,除了丟一丟皇家的臉,蠢些又有何妨?

“等攢夠了罪名,直接趕出京城便是。

“太上舍不得,陛下可完全不會!”

安昌迷茫起來:“通宜姑姑不就是想知道事情後續,想給壽昌尋個好婆家麼?這還能有什麼罪名?”

“呵呵!”敦誠王妃冷笑一聲,看看左近無人,低聲教導女兒,“她替罪臣打探案情,這罪名還小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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