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你就說說,江寧好在哪裡,差在何處?”

太上的眼神已經溫和了一些,說話也不再嚴厲,而是含了一絲考較之意。

曹諭低著頭,道:“江寧富庶,又是朝廷重臣故里,歷年的錢糧賦稅從未犯過難。

“唯一令人不解的,乃是縣內有許多懸案。

“臣因此想將二十年內的所有案子都再過一遍,看看到底癥結出在何處。”

戴權聽得眨了眨眼,看向他的目光瞬間變得怪異。

馮紫英在後頭聽見那人說話,忍不住從整齊的隊伍裡斜了半個身子出來,看向最前頭。

半天發現看不見那人的臉,下意識地往前走了半步,踮起了腳尖,伸長了脖子。

誰知一下便撞在了站在自己前面的人的身上。

那人正是他的父親:馮唐。

馮唐霍地回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牙縫裡擠出來低低的半句話:

“……規矩點!”

誰知太上便聽見了,也一回頭,恰好看見了馮紫英沒來得及收回的詫異表情,不由得便是一笑。

招手叫他:“你跑那麼遠做什麼?快快,過來!”

馮紫英只得陪笑著先向父親點了個頭,然後小心地走過去,站在了太上的另一側。

“你剛在看什麼?”太上含笑問他。

馮紫英恭敬答話:“臣頭一回聽說要看二十年卷宗的,想必此人讀書極快、過目不忘,所以好奇,想看看真人。”

太上呵呵地笑,漫聲對曹諭道:“曹某,抬頭。”又向馮紫英笑道,“看吧!”

曹諭抬起頭來。

馮紫英一眼看過去,大吃一驚,忙自己揉揉眼,湊過去對著臉使勁兒看。

曹諭實在受不住,翻了個白眼。

馮紫英嘿地一聲笑了出來:“我就說聽著耳熟!”

站了回去,笑著向太上解釋:“我們在京裡有一幫惹是生非的小兄弟,四王八公家的居多。

“後來對上了一群人,他們打架打不過我們,我們罵戰罵不過他們。

“這曹匡如就是對面人裡頭我們最不願意碰上的。

“他記性太好了!

“我們認識十年八年前的細節,哪裡正史野史提過的掌故,甚至鄉野民間怎麼吃怎麼用的那些器物,就沒有他不知道的!

“我們那時候常被他用我們自己順口胡謅的故事罵得臉上生疼!”

說著說著,想起了那時候的年少意氣的暢快,忍不住笑著便回頭:

“姓曹的,你也有今天!出來當官兒了,不自由了吧!?”

太上失笑:“你們認得?”

曹諭恭敬低頭:“是。大約,認識了十來年了。

“只是這幾年家兄教導,所以在家裡溫書備考,不太出門了。

“跟馮兄,大約有三四年沒見了。”

從少年到青年,三四年間的變化,的確會比較大。尤其是聲音。

所以馮紫英有疑問想確認,是正常的事。

太上捻鬚笑了笑:“既是紫英的朋友,那太后有你隨侍,朕也就放心了。”

因笑道,“這樣吧。只要太后臨走,沒挑出你的錯兒來,朕就給你去了那個‘代’字。”

曹諭忙一揖到地:“臣,謝太上信任!”

黛玉站在太后身後,靜靜地聽著,從肩到背,都鬆了下來。

真是太好了。

北王給這曹匡如放的地方,簡直就像是照著自己的心意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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