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意思,是賈化害了你妻兒,你希望我能替你復仇?”

黛玉驚訝地看著覺善,完全沒想到事情竟是這個走向!

初冬的天氣,覺善的頭上冒出了汗。

終究還是讓人把這句話明明白白地說了出來。

和尚的眼睛閉了閉,再張開,竟落下淚:

“我已經皈依許久,許願四大皆空,永奉我佛。

“可唯有此事,在我心頭縈繞數載,日夜折磨,無法釋懷。

“前次,下蟠香住持師叔便說我,心魔不除,難歸正道。

“可這等心魔,我要怎麼才能心平靜氣地放過!?

“郡主在上,小僧不說謊,的的確確,日思夜想,想要衝進京城,手刃此賊!”

覺善說著說著,從椅子上滑落,雙膝跪倒,雙手撐地,一拳砸在塵埃,跟著砸落的,還有無數淚滴。

黛玉看著他,輕聲嘆息。

她能理解覺善。

雖然修行才是一生事業,可這等家破人亡的慘事橫亙胸中,始終是個大妨礙。

若不是因為這一點怨氣,她又何苦再歷這塵世間的無數劫?

“和尚,起身。既歸三寶,不該拜的,就不能拜。”

黛玉聲音溫和,聽在覺善耳朵裡,卻含著無上悲憫。

覺善低著頭,自己擦了淚,才重又站起,合十慚愧道:

“讓郡主見笑了。”

黛玉見他慚愧,知道是在慚愧自己有違佛家六根清淨,不由喟嘆:

“這等事,誰會笑得出來?地藏菩薩曾說: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豈知人間無數魔,地獄未必裝得下。他這成佛,只好等人間毀滅。

“這賈化所為,你可有證據?”

覺善搖頭:“若有證據,我早已將他送入大牢!”

孟姑姑皺眉:“沒證據,空口白話,郡主怎麼幫你洗冤?”

“若是拿他下獄,興許能問出來。”楚刈忽然出聲。

黛玉看了楚刈一眼,輕輕笑了笑。

這個人,看似永遠木著一張臉,其實卻是性烈如火、急公好義,最見不得仗勢欺人。

偏又滿把的酷刑手段,若真是進了什麼刑部大理寺等地,說不得便能成個史上留名的刑訊高手。

“賈化此事,不如就請楚內官去告訴韋知府一聲?”

黛玉微笑著提醒他,“之後的事情,楚內官時常去問問。

“我一介女流,實在不大能聽得進太多這等慘事。”

楚刈一聽便明白過來,下意識地呵呵笑著,轉了轉自己的手腕,臉上殺氣一閃:“好!”

孟姑姑憐憫地看他一眼:“你興奮什麼?賈某如今在京城呢。

“你想跟他‘打聽’過往,怕是要回京之後再說。

“如今在蘇州,韋知府能拿住的不過是一些小嘍囉罷了。”

甚至連小嘍囉都拿不著。

不然的話,覺善早就動用他在蘇州的力量,把那些人都送進去,拿了口供,上京告御狀了。

黛玉含笑看了一眼洩氣的楚刈,又對覺善道:

“和尚可還有什麼事,要跟我說的麼?

“不論什麼,只要是大事。”

覺善看著屏風,心潮激盪,忙低了頭,平靜片刻,合十道:

“郡主明鑑,小僧的確還聽說過一些事。

“六年前,太上最後一次南巡,曾經駐蹕姑蘇。那時,賈某正在此地為知府。

“聽說,太上走後,有一位宗室親王卻不曾走。留下待了半年,便是忠順親王

“半年後,忠順王走時,跑船的人說,整整裝了兩條船的東西。

“而賈某,也忽然賣了自己的別院,又過了三個月便升回了京城。

“賈某走時,也是兩條船,一船是家小僕下和他自己,另一船,全是東西。

“就這半年裡,天目山滸墅關忽然多了一股山匪。

“玄墓山宋家,太湖邱家,滸墅關俞家,都被滅了門。”

黛玉唰地立起,臉色大變:“你說什麼?半年,三家!?”

“正是。

“宋家是有名的古董多。

“邱家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盜墓賊。

“俞家原是福建的船幫,得罪了人才搬到滸墅關避禍,極有錢。

“蘇州人常說,這三家子的錢加起來,怕是夠朝廷一年的稅賦了。

“可是半年裡,被一股來無影去無蹤的山匪,洗劫一空。

“蘇州府不僅從未抓住過一個山匪的活口,而且,三家滅門慘案之後,咱們的賈大人還高升了。”

覺善一旦提到賈雨村,便是滿面滿口的嘲諷毒恨。

林黛玉的眼睛眯了起來。

這件事若說太上不知道,那肯定不可能。

除非是一條:這三家都有被吵架問斬的理由,但那理由拿不出手。

所以太上給了忠順王密旨,留他在這裡,看著賈雨村,把事兒辦了,把錢拿回京。

可是話說回來。

這件事辦成這個樣子,實在是太粗糙了。

民間各種猜測,物議沸騰。

即便是真出自太上的授意,也一定要拿個腦袋出來抵一抵。

賈雨村?

還是忠順王?

若是依著太上,肯定是賈雨村,不可能是忠順王。

所以,要怎麼把這件事,死死地扣在忠順王頭上呢?

黛玉低著頭沉思。沒發現身邊的楚刈欲言又止。

孟姑姑卻看見了,咳了一聲,引起黛玉注意後,示意她看楚刈。

黛玉驚覺:“嗯?”

楚刈無奈,俯下身子,在黛玉耳邊,聲音壓到只有她一個人聽得見:

“聽說太上最後一次南巡,其實是為了捉拿前朝餘孽。

“然而這個餘孽究竟是誰,宮裡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南巡半年後,忠順王回京。太上大加賞賜,名目卻只有公忠體國四個字。

“這三家是否都算是餘孽,唯有太上才知道。”

黛玉扶額。

她想起元春的話:妙玉家的確是前朝皇族後裔,託名姓宋,其實姓趙。

若果然如此,妙玉家的仇……

報也是能報的。

妙玉家若果然是前朝皇族後裔,又曾經歸順朝廷,甚至還考了科舉,做了司徒家的官。

那麼如此羞辱她家,豈不是要寒了前朝遺臣們的心?

但這個話,就不能自己去說了。

好在,還有一個北靜王。

黛玉抬頭看向覺善:“和尚這件事,我辦不了。

“但是我知道能辦的人。

“可這個人,若是知道我也在檢視這些案子,他是一定不會插手的。

“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和尚可能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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