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雨大,江南雨亦大。

昭明帝站在御書房前面,看著半空裡瓢潑一樣的雨水,眉心緊鎖。

陶行簡看著他的背影憂心忡忡:“陛下,大夏天的,本來出汗多,身子就虛。您再不吃東西,這怎麼行?”

“熱,吃不下。”聽他嘮叨了許久,昭明帝終於理了他一句。

陶行簡嘆口氣,走到他身後,低聲勸道:“不是有訊息說,的確安排得還不錯麼?勾結當地官紳又不是稀罕事兒,您不早就知道?”

昭明帝定定地看著那雨水,半晌才低聲道:“我擔心的不止是江南,還有黃河……”

陶行簡愣了一會兒,心疼地看著他:“那您更得吃飯了啊!您要是再這樣兩三口打發一頓飯,怕水還沒治好,您先倒下了!您看看,就這兩三個月,您都瘦一圈兒了!”

昭明帝回頭看看他,不由笑了笑:“這才是俗話說的,皇帝不急,太監急。”

陶行簡苦笑:“不然我給您弄碗牛乳蒸蛋來?”

“算了。”昭明帝轉身回到御案邊上,接著檢視戶部工部報上來的數字,“早上剩的點心呢?先拿來墊兩口,午膳再好生吃。”

到了中午,盧長慶低眉順眼地端了一大碗麵上來,旁邊小碟子裡一小堆黃豆。

“這是?”昭明帝一愣。

盧長慶深深低著頭站在他身側,輕聲道:“前兒寧府賈珍沒了,林姑娘吃了七天素。這是頭一天吃的油雞樅拌麵,旁邊是晚間喝粥時佐的湘菜黴豆子。

“聽說這面姑娘一口氣吃了兩小碗,但是這個黴豆子因為辣,只吃了一顆就喝了大半碗粥。所以小的讓他們也弄些來,看看合不合陛下的口味。”

昭明帝一聽,先撿了一顆豆子吃了,嚼嚼還挺香,抬眼看盧長慶:“這個,能辣得她喝掉大半碗粥?”

盧長慶笑了起來:“是。小的也覺得,是姑娘口味太輕。大約這個味兒,陛下吃著只能算正好。”

昭明帝再弄一顆嚼嚼,嗯了一聲點點頭:“也就是正好。”嚐了一筷子拌麵,露出一絲笑,“這面很鮮。”

“其實當時正是菌子鮮嫩的時候,拌麵才好吃。如今吃的都是幹菌子,味兒已經差些了。”

盧長慶又答一句,偷看陶行簡一眼,見他家陶爺爺臉上一片安慰,膽子又大了些,笑道,

“小的總覺得林姑娘的那個廚娘是個山西人,麵食做得極好。姑娘這兩年吃了不少麵點,說是花樣兒也好看。”

昭明帝只當沒聽見,低著頭呼嚕嚕一口氣吃完一大碗麵,那一碟豆子也都吃盡了。這才抬起頭來,一聲長長的嘆息。

吃飽了。

陶行簡看著他滿足地摸肚子的模樣,終於放心下來。

等一起收拾了碗筷出去,到了大殿外頭,陶行簡笑眯眯地用拂塵杆子敲了敲盧長慶的帽子:“好小子,夠機靈!”

“那也是爺爺疼孫子!”盧長慶咧開嘴憨憨地笑。

吃飽了的昭明帝在大殿裡轉了幾圈散食兒,忽然想到了主意,命人去外頭散佈:長江灘塗和黃河河道上同時挖出了七種祥瑞,誰能把兩邊的祥瑞都集齊了,誰就能長生不老。

訊息悄悄地從京郊某個院子裡出去,慢慢地潛行到二百里外,然後才冒出來,從北到南,漸成燎原之勢。

最後聽見這個訊息的卻是太上。

“這是,皇帝散佈出去的?”太上十分不悅,“就會這些陰沉猥瑣的手段!”

戴權含笑:“這樣一來,挖泥修堤的不知會多多少勞力呢!甭管手段如何,好歹解了燃眉之急,就是好的。”

太上忍不住,又哼了一聲:“他好好的把溶哥兒從京城趕出去,就沒憋什麼好心思!”

“倒也……”戴權喟嘆一聲,“聲色犬馬的就罷了。可如今越發沒規矩狂妄起來,不是速死之道麼?

“北靜王和忠順王二位,為了個戲子,一個把番邦進貢的東西系在戲子腰間,一個滿京城騷擾大臣家宅,成何體統?!

“也就是您威名蓋世、仁慈寬宏,才能壓得住他們,也容得下他們。換個人,沒您這本事,大約就只好殺了算了。”

戴權說得輕描淡寫,太上卻知道都是實話,不由得神情也黯然下去,半晌,搖搖頭,低聲道:

“能怎麼辦?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們便吧!”

林府閉門,一事不知。

唯有妙玉的《地藏經》終於完工。林黛玉拿來細看,果然用了上等好墨並極品好紙,妙玉又用了十分心思,一卷經文抄得肅穆莊嚴、慈祥悲憫。

“是怎麼著?我替你遞牌子求見?”黛玉問妙玉。

妙玉微笑點頭。

黛玉照辦。

不過第二天,太極宮便出來了人,正是戴權。

妙玉強壓住內心的激動,一卷賬簿塞進袖袋,就等著見到太上呈上去,便能……

“這便是經書?”戴權指著妙玉手裡的經卷看向黛玉。

黛玉看一眼妙玉,只得頷首:“是。”

戴權眼睛都不看妙玉,只含笑跟黛玉說話:“有日子不見林姐兒了,也不進宮瞧瞧太后去?昨兒她老人家還唸叨你呢!”

“戴相這是笑話我呢?我如今沒職沒品,頂多是領了差事,辦好了,才敢往宮裡遞牌子。好好的,進宮去打擾二聖,我這腦袋可還要呢!”

黛玉也只得順著他的話說笑。

戴權哈哈大笑:“還是得常來。

“你看你們那拐著彎兒的親戚薛家姐兒,隔三差五便勸著壽昌郡主進宮盡孝道。

“如今太后那兒熱鬧的,比大明宮坤寧殿的客人都多呢!

“得了,我走了,姐兒歇著吧!”抱了經書便舉手告辭。

黛玉忙答應一聲,要往外送還被戴權攔住了。

臨出門,戴權看了妙玉一眼,就像是剛想起來一樣:“這就是那位抄經的尼僧師父?”

黛玉忙含笑答道:“是。法名妙玉……”

“倒是好個模樣!”戴權打斷黛玉的話,似乎根本不在乎妙玉究竟是誰,隨口敷衍著算是個讚語,便邁步出去,又哈哈笑著專門點了孟姑姑去送他:

“你過來,陪我聊兩句!”

笑語遠去,唯餘一室靜寂。

黛玉回頭看著妙玉,心內嘆息。

從來天意高難問。

太極宮裡的太上皇,哪裡是這麼容易就能被人借了勢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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