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帝叫林黛玉坐下一起吃飯。陶行簡和孟姑姑都在旁邊侍立佈菜。四個丫頭一字排開在旁邊站著等候呼喚。

這屋子裡還是頭一遭在吃飯的時候這樣肅穆。

林黛玉吃得小心翼翼。

昭明帝看著她有些不滿,回頭責備孟姑姑:“你這怎麼給她調理的?小鳥啄米一樣,就吃那麼一點點。”

“姑娘頭一回跟您一起吃飯,不是脾胃弱吃得少,是心裡緊張,吃不下。”孟姑姑倒是不避諱,直話直說。

昭明帝接著哼道:“那你是怎麼教的規矩?泰山崩於前不改於色。她是先文安侯的獨生愛女,見著誰都不用這麼戰戰兢兢的。多小家子氣!?”

戰戰兢兢?!

小家子氣?!

林黛玉心裡不高興了,臉上便帶了出來,一直掛在眉梢眼角的感激與敬畏頓時就不見了,只留著平直嘴角和淡淡眼神。

陶行簡一眼瞥見,沒忍住,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昭明帝不明所以。

“陛下,食不言寢不語。您請吃飯。”陶行簡使個眼色讓他看林黛玉。

昭明帝挑了挑眉,帶了些疑惑,看過去也沒看出什麼來,但還是聽了陶行簡的話,不再多說,且吃飯。

不知不覺,林黛玉半碗飯下去,倒也恢復了平時的心境,腰背挺直,看著自己愛吃什麼菜便伸筷子去夾。根本就忘了旁邊還坐著一個當朝皇帝。

一個不小心,兩個人的筷子都去夾那龍井蝦仁,撞在了一起。

“叮”。

兩雙銀筷貼在一起,都是一愣。

林黛玉手一頓,頭也不抬、身子也不動、眼神也不給,只是手腕一偏,依舊夾了旁邊的蝦仁,穩穩放進嘴裡,靜靜咀嚼。

昭明帝看著她的樣子,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指指那一大碗熱騰騰的山珍湯,吩咐陶行簡:“湯。”

陶行簡給他舀了一碗清湯,最後加了兩片松茸。

昭明帝嚐了嚐,皺了皺眉,大口喝完,放下小湯碗,擺手示意不再要了。

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地吃,不一會兒,桌上的三菜一湯竟然只剩了湯底。

兩個人放了碗筷,示意漱口。

雪雁和紫鵑忙上前服侍。

晴雯依舊負責收拾殘局,看著那幾個空盤,實在忍不住喜上眉梢,開口道:“姑娘今兒用的香!自打過來,還是頭一回把飯都吃盡了呢!”

“陛下忙了這些日子,也是頭回吃頓踏實飯。”陶行簡跟著笑,善意地看了晴雯一眼。

晴雯高高興興地端著大托盤走了。

“這個丫頭倒是膽大,也利落,叫什麼?”昭明帝看著晴雯的背影,問道。

黛玉正低頭漱口,便不吭聲。

孟姑姑忙介面:“叫晴雯。原先是服侍他們家賈寶玉的,極淘氣的,也莽撞得很。姑娘說,晴雯得罪了太多人,怕日後沒個好下場,所以要了來自己教導。如今這規矩還好多了呢。”

昭明帝失笑:“就這樣還好多了?這性子在宮裡,怕不得三天就被打死了!”

幾句話說得紫鵑和雪雁臉上血色盡失!

林黛玉看了兩個丫頭一眼,才悠悠開口:“晴雯率真誠實,女紅又好,又忠心不二。我們這樣小小人家,這樣的丫頭就極好。”

紫鵑和雪雁鬆口氣。

“頭回見朕,就跟朕打擂臺。看來,朕這兩車書,可是白餵了狼了。”昭明帝好笑地看著小姑娘發脾氣。

這話說的……

很寬,厚。

陶行簡和孟姑姑對視一眼,悄悄招呼了紫鵑等人,靜靜地退了出去。

屋裡就剩昭明帝和黛玉兩個人。

黛玉站了起來,低著頭賭氣不說話。

“我看你這,似是看了不少了?”昭明帝渾不在意,起身去看書架,又抽了幾本出來翻。

黛玉心中自然是忐忑的,但看昭明帝的態度,似乎的確對自己極寬容,反而生了三分疑惑。因抬起頭來,細聲細氣地答話:

“是。這三個月無事時便看一看,史記看完了便看資治通鑑,粗粗翻了一遍。這幾天搬家有些慌張,過幾天就打算翻翻這些史書了。”

昭明帝不以為意:“這麼急做什麼?書又跑不了。看得太多也耗心神,你這病得養。如今有自己的宅子,也沒人管頭管腳的,雨雪時在家裡玩,天好了就出去玩。”

說著,慢慢地走到後窗處,伸手推開窗子,看著外頭便是園子,不由得神情溫柔起來,笑著指了指:

“當初如海在京裡住著時,我也來過幾趟。我們那時最愛院子角落裡那幾棵棗樹。我常趁著你母親沒注意,偷偷爬上去摘棗子。

“有年中秋還沒到,那樹上的棗子已經被我們摘得差不多了。聽如海說,你母親當了真,還叫了管園子的人來發脾氣,說他不好生照管那樹,必是少了肥了。

“第二年我們便不敢再摘,只圍著那樹嗟嘆,倒因此做了不少好詩。”

昭明帝說著,又想起來,回頭看著林黛玉笑道,“聽說賈家的幾個姑娘起了個詩社,還寫了不少詩詞。怎樣,你平常可也有作?”

想起前世自己在大觀園裡最愛的這件玩事,林黛玉下意識神往,愣了一會兒,才忙搖頭:“沒有。”

“我不信。你剛才猶豫了。”昭明帝手把著書架,眼睛亮晶晶地看她,“如海文采斐然,我是不信他女兒竟只會讀書,不會動筆的!”

黛玉默然片刻,拿了紙筆,錄下了兩首自己前世的詩作,一首海棠詩,一首菊花詩:

“詠白海棠,限門、盆、魂、痕、昏。

“半卷湘簾半掩門,碾冰為土玉為盆。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月窟仙人縫縞袂,秋閨怨女拭啼痕。嬌羞默默同誰訴,倦倚西風夜已昏。

“問菊。

“欲訊秋情眾莫知,喃喃負手叩東籬。孤標傲世偕誰隱,一樣花開為底遲?圃露庭霜何寂寞,鴻歸蛩病可相思?休言舉世無談者,解語何妨片語時。”

昭明帝看著那詩,眼睛一亮,含笑點頭,極為滿意。品嘖一時,又嘆了口氣,指著海棠詩裡的“偷、借”二字,嘆道:

“你這孩子,怎麼這樣沒底氣?往後病好了,又有身家,有朕給你當靠山,全天下你都去得,再不必這樣自怨自艾、自謙自弱了!”

再往下看,呵呵輕笑:“怎麼?這是在賈府寫的?過眼的人,竟一個都看不上麼?居然舉世無談者?!”

黛玉還是頭一回被人這樣當面品評詰問自己的詩作,臉上紅成了一片:“有題目的!我只是照著題目寫,並沒有對映自己的意思……”

昭明帝呵呵大笑:“哪個有題目的詩作不是對映自己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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