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

清晨被人輕輕叫醒的林黛玉終於開始感受到院子裡多了個“調理身體”的姑姑是有多麻煩了。

這姑姑姓孟,閨名寒煙,乃是先太醫院正堂王君效幼妹的關門弟子。之前供職於尚食局,官居司藥,正六品。

但去年年中因一味莫名其妙的甘草,得罪了人,被尋釁貶回了太醫院,只管熬藥。

因王太醫過世多年,他家子弟雖仍在太醫院供職,勢力卻大不如前,如今連給師妹出口氣都做不到。孟寒煙正想索性出宮,自己開個藥鋪,坐堂看診,也比在宮裡受氣強。

誰知被陶行簡無意中得知,立馬留了下來,讓她且重溫醫書,看看弱症的調理方法,順便還安排去了尚儀局,好好補習了一下內外命婦的儀制。

孟寒煙便知自己怕是要從此伺候某位貴女了,心下便不樂意,私下裡尋了陶行簡堅辭。可一聽是給林如海的女兒做教導姑姑,二話不說又答應下來:

“不是林公當年在太上皇面前說好話,我一條性命險些丟在了瓊林宴。他的女兒不管,我還管誰去?”

待正月十六卯初,孟姑姑如常起身,梨香院裡走了一整圈,所有人都睡著。聽著賈府萬籟俱寂,孟姑姑便嘆了口氣。

好容易等著小廚房的人先起來了,再看看廚下今日打算做小米稀粥配紫米饅頭,頓時皺起了眉:

“有牛奶子沒有?倒一盞與小米粥同煮。還有,往後少給她吃鹹菜,有清淡小菜炒個一兩樣。肉吶?”

柳家的囁嚅:“姑娘守孝,牛乳肉品都是葷腥,一概不肯沾。”

“別聽她的。肉不吃也就算了,往後每日一碗牛奶子、一個雞蛋是必須的。換著花樣給她做,別惹了她厭煩便是。”

孟姑姑說完,撤身出來,先去看紫鵑,一等大丫頭有自己的屋子,裡頭竟拴著門,窗戶也嚴謹。便算了。

再去看住一間屋子的晴雯和雪雁,一個個睡得四仰八叉。甚而至於,雪雁還打著小呼嚕!

這還了得?!若在宮裡,只這睡姿,便夠嬤嬤們打個半死了!

孟姑姑皺緊了眉頭,手裡握著的藤條便甩了甩,呼地一聲破空聲響!

晴雯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瞪圓了眼睛往外看:“誰!”

“既然醒了,就起身吧。”孟姑姑的藤條在房門上當當敲了敲,走了出去。

另一間屋子是小紅和春纖,這兩個倒都警覺,聽見外頭動靜,都忙忙起身。

春纖先跑出來,看著該自己服侍的孟姑姑已經穿戴整齊、眉頭緊鎖,不由得訕訕地行禮問好:“姑姑早安……”

孟姑姑斜了她一眼,沒作聲,擦肩而過。

再度轉進黛玉的房裡,看向裡間。

林黛玉倒是裹著一床素錦綾被,嚴嚴密密地安穩合目而睡。可是眼皮輕顫,一看便是已經醒了,懶得起,在賴床。

孟姑姑的嘴角溢位一絲笑,隨即又板起臉來:“以後卯初就要起身,然後行氣盥洗,讀書供香。辰初用早飯,然後再做其他功課。”

林黛玉聽著有人,猜著就是這位姑姑,睜眼一看果不其然,嘆口氣,歪過身,趴在被窩裡,細聲細氣地問:“姑姑怎麼知道我醒了?”

“看著平穩,氣息卻急促。”孟姑姑頓一頓,又道,“你這身子弱,根本就是肝腎兩虛,睡得好才有鬼了。”

說完,仍舊出去了。

院子裡立馬熱鬧了起來。

待梳洗完畢,林黛玉便帶著孟姑姑去看林如海和賈敏的小小靈堂。

孟姑姑看著那靈牌上寫著:故,先父,文安侯林諱海,之靈位,不孝女,林氏黛玉,謹立。

心裡輕嘆,上前一步,不顧林黛玉的詫異,也點了炷香,行了半禮,然後衝著賈敏的靈位也敷衍了個作揖,這才站在了一旁。

林黛玉詫異:“姑姑與先父有舊?”

“嗯。林公當年在御前行走,自然見過。”孟姑姑簡單搪塞了一句,不肯再說。

林黛玉想想倒也在理,也不多問。

待她二人出來,外頭已經知道了宮裡來的姑姑已經起身的訊息,王夫人親自趕了過來。

林之孝家的又是那個傳話的。戰戰兢兢進來求見林黛玉,然後偷眼看看孟姑姑,小心地表達了王夫人想接孟姑姑去上房見見賈母的意思。

孟姑姑皺眉看向林黛玉:“這就是宮裡說的,你的封院?!還能如此呢?”

林黛玉扯了扯嘴角,看向林之孝家的:“你請舅母回去,跟她說:昨兒娘娘來過了,想必該說的不該說的,娘娘都跟她說過了。

“不論是她沒聽懂,還是娘娘竟沒說,我都只再說這一回,下不為例:

“我封了這院子了,我要守孝,我下回出院子乃是做大祥祭禮。那之前,請恕我無禮,不接待。誰都一樣。

“若是舅母還聽不懂這話,就索性去問問舅舅吧。問清楚了,再來。”

孟姑姑不等林之孝家的說話,接著林黛玉的話尾便道:“若是你們家沒人能懂,就寫摺子問皇上去。”

當著林之孝家的面兒,跟林黛玉抱怨道:“我總說賈妃是個倒三不著兩的,皇上不該為了大家的體面就總囫圇著不說明白了。

“像上回皇后娘娘就挺好,給你送了如意令牌,給她送了女誡內訓。你看她是不是安生了一年?

“結果,這一讓回家省親,又恃寵生嬌,又要犯病。我明兒就給皇后娘娘帶信兒,直接罰板子得了!

“一家子都沒記性!記吃不記打!”

嚇得林之孝家的連連欠身,腿腳發軟地跑了出去,如此這般臉對臉告訴了盛裝而來的王夫人,嚇得她聲音都變了,趕緊催人快走。

這邊孟姑姑還責備黛玉:“你就是太軟弱。跟皇上似的,總是要給她們留臉面,話不肯說透。

“你看,我直接拿著她最得意的女兒開刀,她不是立馬就老實了?以後你也一樣。

“她再跑到你面前說三道四,你就拿著令牌晃給她看,就說要把她的話都稟奏皇后娘娘,你看她還敢不敢說了!”

林黛玉掩唇微笑——不敢說好也不敢說不好,只敢笑。

難怪陶大監說這路子的女官都是些牛脾氣,看來還真是,橫衝直撞的,根本就不講究方式方法……

“你那牌子呢?正好,拿來我看看,跟我的有什麼區別。”孟姑姑伸手。

林黛玉笑向紫鵑:“昨兒讓你收起來的令牌呢?去拿出來。”

紫鵑含笑答應,走去外間櫃子跟前,開了櫃門的鎖,又換把鑰匙,開了裡頭小抽屜的鎖,再換第三把鑰匙,開啟一個紫檀木匣——

接著便是一聲恐懼至極的驚呼:“牌子呢!?怎麼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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