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夏至秋涼,一年的時間展眼過去。

在李紈的努力下,終究那段“替了芯子的妖怪”的話只有四個人知道,並沒有傳揚出去。

而得知了兒子被林黛玉如此這般“勸學”一番之後,王夫人雖然越發恨得牙根癢癢,卻不得不在面上做出個恍然大悟的樣子來。不僅在賈母跟前做小伏低地認了錯,還親自調停安排梨香院的日常用度,保下了自己繼續執掌中饋的權力。

至於賈璉,堪堪在王熙鳳身後躲了大半年。直到賈敏大功除服時,他恭恭敬敬奉上了自己手抄的十卷《地藏菩薩本願經》。賈母大喜,當眾勉勵他“知錯就改、善莫大焉”,這才算是解了桎梏,重新在外頭行走,繼續當他的璉二爺。

家中除了穿了一陣子孝,似乎一切如常。

唯有寶玉不同。

他先哭了三四天,又病了七八天,又一個人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十來天,最後跑去家廟裡住了半個月。

賈母和王夫人都嚇壞了,輪流派人去廟裡哭哭啼啼。賈母甚至還派了鴛鴦來,想請林黛玉去勸寶玉回家。

黛玉還沒吭聲,晴雯先說了一句:“二爺說過,和尚們都是臭的,他哪裡就能一直忍下去了?必回來的。”

鴛鴦頓時放了心,笑著走了。

果然過了半個月,寶玉自己捏著鼻子回來了。然而又開始茹素、讀經。賈母再度派了鴛鴦來。

林黛玉不勝其煩,命鴛鴦告訴賈母:“這樣愛修行,送他去跟東府敬大舅舅住幾天。”

寧國府雖然是賈珍當家,其實他父親賈敬還活著,只是一心修道鍊汞想當神仙,所以住在城外道觀中。

賈母哪裡捨得真送寶玉去城外?只命人把這話漏給了寶玉,寶玉便立即正常了。雖然仍舊茹素,卻去了家學兩趟,抱回了許多書,自己每天竟向窗下用功去了。

於賈母和王夫人來說,這簡直是意外之喜。事後卻聽寶玉的大丫頭襲人偷偷告訴說緣故:

“二爺說,前兒看寶姑娘在眾人跟前周旋,雖然自尊自重,卻也覺得可憐。這全是因為薛家大爺立不起來,倒讓家裡的姐妹出去衝鋒陷陣。

“咱們家的姑娘以後也是這個道理。何況還有老太太和太太。他如今多讀幾本書,萬一日後用得上呢?豈不兩全其美了?”

雖然仍舊距離自己想要的有些差距,可好歹也像個人話了。王夫人激動得唸佛不已。

倒是賈母若有所思,後頭又私下裡叫了寶玉的另一個大丫頭麝月來問,麝月懵懂,張嘴便說了實情:

“……二爺還說,林姑娘守孝,天天讀書,必會大大的長進。他若把時光都玩耍了過去,怕是等梨香院門再開時,自己連句話都跟林姑娘搭不上了。”

賈母聽了,嘆了口氣,便問:“那他茹素,想來是在陪著林丫頭一起了?”

“正是。”

這不是孽緣是什麼呢?

賈母百般哄勸試探,寶玉哪裡肯改?賈母又怕自說得多了旁人看出來,只得由他去,私下裡卻令鴛鴦多多留心。

眼看著便是林如海病逝週年,王熙鳳先跟王夫人商議了,又來請賈母的示下,怎麼做這個小祥。

賈母擺手:“你把章程直接拿給林丫頭。”

王熙鳳只得去梨香院,陪上滿面的笑容和一車的好話,終於令黛玉點了頭:“就這麼辦吧!”

到了日子,除了賈母這個林如海的長輩沒來,閤家上下陪著林黛玉做小祥祭禮。

因林如海之喪乃是賈家被皇帝挑剔的主因,這次賈璉和王熙鳳滿心的戴罪立功,莫說祭禮內外安排得轟轟烈烈,連法事上唸經的和尚都是從大慈恩寺特意請來的。

儀程才起,鐘磬的聲音剛敲了第一個點,外頭忽然有人喊:“迎接天使!”

眾人色變,忙各自低頭整理衣衫。

一晃眼,外頭陶行簡帶著一個小內侍,搖搖擺擺地走了進來,看著一眾人等打頭的賈赦和賈政,皮笑肉不笑地點個頭:

“二位,陛下算著今兒該給先文安侯做小祥了,特意讓咱家來看看,能給貴府幫上什麼忙否?”

賈赦和賈政一身冷汗,連道不敢,幾乎要立即跪倒下去。

另一邊香案已畢,陶行簡站在案後,抬著下巴不屑一顧:“陛下口諭,賈氏上下跪接。”

呼啦啦眾人跪倒。

林黛玉身著喪服、頭戴孝帽,也跟著眾人跪下去。

“老陶,你親自去瞧一眼。

“如海走得淒涼,只剩這一個女兒,委實可憐。賈妃前兒跟朕說,那丫頭主意大,回家就封了院子閉門守孝。這份兒剛烈,朕,極欣賞!

“若是賈家好好待這個孩子,你就替朕跟他們多笑一笑。若是他們敷衍了事,那你就砸了他們家的榮禧堂!”

陶行簡說到這裡,笑眯眯地看著下頭跪著的眾人,點一點頭,“欽此。”

眾人都屏著呼吸,聽他說完,這才口中念著:“謝主隆恩。”各自軟著膝蓋東倒西歪地爬起來。

這邊陶行簡偏頭示意一下小內侍,那小內侍飛也似地跑過去,親手扶了林黛玉起身,嘴裡像抹了蜜一樣地甜:

“哎喲喲,林家姑娘這一年都瘦脫了相了!雖說守制有儀度,但不能哀毀太過啊!這瞧著多讓人心疼!”

黛玉只覺得聲音耳熟,抬頭細看,發現正是一年前來給她送如意的那小黃門。

怎麼,此人竟不是皇后的人,而是皇帝的?!

黛玉忙就著他的手站起來,含笑欠身:“多謝內官。”

旁邊賈璉也認出了此人,腦門頓時開始一層一層地冒汗,兩股戰戰,幾乎又要軟倒在地。幸好此次王熙鳳站在他旁邊,伸手便給他拎住了,一個眼風狠狠掃過去,賈璉這才覺得有了些底氣,站穩了。

“我來沒什麼事兒,傳完了陛下的口諭,再把這一年多林家產業經營的出息交割給林姑娘,就算是完了這一趟的差了。”

陶行簡笑眯眯地上前幾步,從懷裡摸出個荷包遞給林黛玉,“忙吧。禫祭的時候我再來。”

林黛玉有些無措。

她習慣了賈府諸人千折百轉的試探迂迴,忽然碰上陶行簡這種言簡意賅的爽快人,一時之間竟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話。

所以神差鬼使,林黛玉竟然問出了一句自己都後悔孟浪的話來:“世叔若是有空,可要留下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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