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下夏守忠在大殿死守,黛玉先命人將自己即將搬宮的訊息通知敦誠親王、東平郡王、馮唐和智通大師,並言明:

“皇后娘娘雖被禁足,但外頭人並不知道。我若留在太極宮,諸位有事還要跑來這裡,外人看著不像樣。

“且陛下離京前賜我金牌,亦有令我協助寇昭容守好大明宮及三位皇子的意思。

“我唯有過去,方能相機行事。還請諸位不要錯怪皇后娘娘。”

眾人都明白過來,這是黛玉雖然受了皇后的逼迫,卻暫時沒有翻臉的意思,所以替皇后圓場。

東平郡王和智通大師都點頭稱善。

敦誠親王則表達得更明確一點——直接派了自己得力的副手,帶了兩隊侍衛過來“接管”延嘉殿,還當著夏守忠放話:

“雖然太后娘娘最是大氣寬宏,但本王既然奉了太上、陛下之託、管領太極宮防務,那太后娘娘、昭慶郡主和義敏縣主的私庫便是本王的責任。

“既是昭慶郡主要暫住大明宮,那延嘉殿這裡便鎖了罷!本王也好少派幾個人鎮守。”

赤裸裸攤開,就是兩個字:防賊。

當著皇后派來的人,這個“賊”,在內涵誰——大家都知道,大家都看著六宮都總管夏公公,但是大家都不響。

夏守忠的鼻子險些氣歪了。

可他一個太監而已,實在也跟宗室得寵的親王叫不起板,只好鼓著嘴生悶氣而已。

黛玉這裡慢條斯理地吃了早飯,又叫了鴛鴦過來,過問了一下蘭哥兒、巧姐兒的情況,再告訴她如今賈母只是臥病用藥、精神尚可,最後聽見馮唐使人來回話,這才屏退了左右,獨留下晴雯、雪雁侍立。

“我們將軍問,郡主去大明宮,打算住哪裡。若是還沒有心儀的殿閣,我們將軍倒有一處推薦。”

來回話的卻不是宮中侍衛,而是馮家的家將,自幼便是馮唐的小廝長隨。所以跟黛玉說話便不客套,直來直往。

黛玉也更喜歡這樣溝通,笑了起來:“你且別說,我先把我想定的去處告訴你,如何?”

家將含笑欠身:“郡主請說。”

黛玉低聲說了五個字,家將笑容更盛:“正與我們將軍想到了一處!”

見黛玉滿意地微笑頷首,家將更放鬆了三分,壓低了聲音,道:“將軍吩咐了一隊侍衛來護衛郡主去大明宮。

“領隊的乃是忠順王世子。”

黛玉眼睛一亮,含笑看那家將:“你家將軍想得真多。怎麼把這個寶貝送到我跟前來了?”

家將聽她這話說得促狹,原本因局勢緊張而揪起來的心不知不覺地全放了下去,回話也越發周全起來:

“東王發了話,我們將軍自是在外頭辦差,一時半會兒怕是回不了宮。

“這一位是無論如何不能出宮的。可如今大家都不在宮裡,若死攔著他,倒引得他疑惑。

“再說郡主如今被宣進大明宮,擺明了是皇后娘娘要尋釁。

“陶翰、楚刈他們說破天也是奴才,能對上夏守忠;可萬一皇后娘娘不顧聖旨闖出坤寧宮,他們可就使不上勁兒了。

“可這忠順世子不一樣。他雖然品級夠不上,可照著萬家跟忠順王府的交情,皇后娘娘無論如何也不會對世子怎麼樣。

“有他在側,郡主在大明宮,想往哪裡便往哪裡,再不會有人敢攔。

“所以將軍想來想去,派他這個差最合適。”

黛玉噗嗤一聲笑:“你家將軍心夠細的,這樣一個人……,都被他用了個徹底。”

頓一頓,微斂笑意,低聲問,“忠順王被勒令回府反省,王府被圍,這世子可知道了?”

家將眨眨眼:“我們將軍還沒來得及告訴世子呢。他在宮裡,這些事怕是沒人跟他說。我們將軍正要拜託郡主,告知世子此事,並做開解。”

黛玉拿著帕子掩唇失聲笑了出來:“哎喲喲!我就說呢!老馮將軍算無遺策,再不能讓我白得便宜不出力的!”

家將含笑低著頭退後了半步,拱手長揖。

“罷了。我也正要問問他忠順王府的事。”黛玉再說一句,便讓雪雁打賞,然後讓其退下了。

待他半出門未出門時,卻笑向晴雯嘲道:“瞧見了沒有?生薑還是老的辣!你們縣主嫁過去,且得跟公公婆婆學呢!”

那家將腿一抖,忙邁步出去,又回身小心恭敬地關了門,這才抹了一把額上瞬間滲出來的汗。

難怪將軍吩咐,在這位郡主跟前萬萬不能玩心眼!

厲害!

眼界厲害,嘴巴更厲害!

辰時末刻,林黛玉帶著賈蘭、巧姐兒,並鴛鴦晴雯雪雁等人,又跟著陶翰、楚刈,五輛車,兩匹馬,十幾個宮女內侍,由忠順王世子領著三十名侍衛護送,浩浩蕩蕩地進了大明宮。

夏守忠則帶著他自己帶來的若干人,得意洋洋地跟在後頭,也騎著高頭大馬,一顛一晃地進了宮門。

然而走了沒幾步,夏守忠忽然發現不對!

不是說要去坤寧宮偏殿嗎?

這車隊怎麼拐彎了?!

他急忙拍馬上前,攔在了黛玉車前:“昭慶郡主!大明宮內,不得亂闖!坤寧宮還在前面,請接著往前走!”

很給他面子,黛玉從裡頭答了一聲:“你說什麼?我聽不清。”

夏守忠皺著眉頭翻身下馬,微微帶著些喘,到了黛玉車前,勉強叉手:“郡主,坤寧宮在這個方向。您這路走反了。”

“陶翰。”黛玉懶洋洋叫了人,不再做聲。

陶翰也早下了馬,上得前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夏守忠:“坤寧宮等地,乃是後宮妃嬪所在。

“咱們郡主一則與如今宮內妃嬪無親無舊,二則侍奉的乃是當今太后娘娘,實在不宜住在後宮諸殿。

“卻才已經與內廷禁軍大將軍馮唐將軍、監政親王敦誠王爺、輔政大臣吏部曹天官都商議過了——

“昭慶郡主,於大明宮期間,暫住壽康宮偏殿。”

夏守忠變色:“壽康宮年久失修……”

“夏公公不要睜眼說瞎話。慈寧宮年久失修,但壽康宮可不是。”

陶翰笑眯眯地看著他。

夏守忠冷哼一聲,終於露出猙獰:“皇后娘娘有旨,昭慶郡主入住坤寧宮偏殿!林氏女,你敢抗旨!?”

唰地一聲,黛玉親手打起車簾。

“楚刈。”

“屬下在。”

“夏守忠以下犯上,掌嘴。”

“是。”

楚刈上前,迎著夏守忠驚懼交加的眼神、意欲辯駁的表情,冷冷抬手。

“p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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