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想到,萬皇后聽說這二人竟然就在坤寧宮門口連成一氣不給自己面子,立即便怒氣衝衝地從大殿裡親自跑了出來!
蘇虹勸了兩句,沒勸住。再加上聽見外頭是馮、林兩位都在,便也就閉上了嘴跟了出來。
還好晴雯在門縫邊偷偷地守著,一眼瞥見萬皇后那金燦燦的鳳冠,急忙回身通報:
“皇后娘娘出來了!”
林黛玉和馮唐這回是真詫異了,對視一眼,又都無奈地低頭轉開臉。
裡頭萬皇后疾步走到門邊,指著那門閂,張口便要命開門。
蘇虹眼疾手快拉住她,搶先打斷:“娘娘!娘娘!這種時候,不能抗旨!”
萬皇后惱恨不已,一把甩開她:“滾開!”
朱櫻得意暗笑,就勢拉著蘇虹推到了後頭,自己往前半步,悄聲請示萬皇后:“奴婢宣旨讓他們過來磕頭?”
萬皇后冷哼一聲,退後半步想坐下,回頭卻發現連個椅子都沒人給抬過來,不由臉上又黑了三分。
可這個時候最有眼力見的朱櫻心思都放在羞辱門外的林黛玉上,蘇虹又被擠到了一眾宮女內侍的最後,根本就沒人注意到皇后還沒地方坐。
總不能自己開口要座子吧?
萬皇后越發氣惱,牙根咬得咯咯響。
蘇虹踮著腳在後頭髮現,待要不管,又有些猶豫,最終還是嘆了口氣,低聲吩咐了兩個小內侍。
門外,聽見朱櫻要過來的林黛玉含笑搶先開口:“陛下這樣大的動作,十幾座王公貴府都要查封,想來京裡的防務壓力不小?”
“正如林郡主所言,壓力非常大。”馮唐會意,立即接上話頭,“陛下臨走,授權東王接受京畿軍妨,宮裡的事情都交給了我。我很是頭疼呢。”
“宮裡倒好辦,我們少走動便是。”黛玉含笑。
馮唐意味深長地看她:“昨兒郡主搬進了大明宮後,東王便下令,太極、大明兩宮都要加強門禁。
“至於京城裡,看看那幫監生會怎麼鬧下去。
“若還不知收斂,便要滿城戒嚴了!”
這二人竟然就這般旁若無人地交流起了宮城京都的防務大事!
所有人都想聽他們接著往下說。
就連朱櫻,都忍不住先咬住嘴唇,留神聽他們在說的話。
“京都城防,我一個內宅女子不敢置喙。倒是宮裡的事情,太后臨走有話留下。”
黛玉眨了眨眼,站了起來。
馮唐一看她眨眼,便知道這小丫頭片子可能要拿著雞毛當令箭,開始扯謊了。
挑了挑眉,卻也跟著站了起來,甚至配合地叉手欠身:“臣聽太后懿旨。”
黛玉一本正經:“太后對本郡主說:皇帝既然把宮內的防務都交給了馮唐,軍務之事上,你便都聽他的便是。
“雖然諸般雜務的協理權力交給了寇昭容,但坤寧宮畢竟是中宮,乃是後宮第一緊要之處,過之重地,不可輕忽!”
馮唐聽到這裡,嘴角不由得露出一絲笑意。
這個帽子扣得好!
最要緊的,是的的確確,跟太后娘娘的口吻極為相似。
裡頭聽著的眾人面上也露出高興的樣子。
小內侍恰好搬了短榻來。
萬皇后終於坐下了,心情先好了三分,又聽見太后提及自己才是大明宮最重要的,心裡又舒坦了三分。
但緊接著她便聽見黛玉悠悠續道:
“好在皇后病了,被皇帝禁了足。如此一來,倒好辦了。你跟馮唐說,坤寧宮要重兵保護,許進不許出!”
所有人的脖子便似同時被捏住一樣!
坤寧宮大門內外,五十步之內,一片安靜!
這哪是禁足?
這是圍困!
跟外頭圍困待查王公府邸,一模一樣的動作!
萬皇后勃然大怒,短榻還沒坐熱便霍然立起,厲聲喝道:“誰敢……”
“太后娘娘還說,”黛玉就好像聽不見她開口叫罵一般,笑吟吟地繼續下去:
“皇后那脾氣,實在不大穩重。皇帝說她病了,照我說,還真有可能是病了鬧的。
“你回頭傳我的話,讓太醫院不許糊弄,每天去給皇后請脈。
“看準了病情,該怎麼用藥怎麼用藥,該怎麼保養怎麼保養。年紀輕輕的,可別不當事兒!”
萬皇后張著嘴說不出話,一口氣直直憋在了胸口,身子一晃,跌坐在了短榻上。
這確實是太后曾經關切過她的話,一字不假。
所以,這竟真是太后娘娘的懿旨,不是林氏胡謅?!
自己,真病了不成?
朱櫻一看她表情便知要糟,忙趁著這個空檔出聲向外:“馮將軍,昭慶郡主,皇后娘娘已經到了,你二人還不大禮參拜?”
林黛玉萬福、馮唐拱手,一起說了句吉祥話。
都不等萬皇后回過神來客套,林黛玉便看著甬路盡頭匆匆跑來的人笑了起來:
“哎喲!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我聽見陶翰跟我說,陛下給娘娘的旨意上說,娘娘病中昏悖、癲狂亂命……”
眾人一驚!
什麼?
陛下這是要廢后嗎?怎麼這樣嚴重的字眼兒都用了出來?!
“我就想著,大約是娘娘常用的太醫一葉障目了。
“這不,太醫院有一位三世杏林的王太醫,出了一年多外差,剛回來。
“王太醫走之前,乃是太后太妃們常用的,王公貴戚們也愛請他去看診。
“所以就讓陶翰把這王太醫請了來,好生給皇后娘娘瞧瞧。看到底是個什麼症候,該怎麼醫治。”
黛玉說得又親熱又大方,甚至直接指了指坤寧宮側門,讓陶翰這就帶人進去:
“你們快著些,別讓娘娘等著你們!”
萬皇后就這樣被黛玉的一番言辭加操作弄了個暈頭轉向。
待朱櫻反應過來想攔時,陶翰已經將將卡在了她的位置上,木著臉給萬皇后施禮了:
“皇后娘娘,奴才奉太后娘娘懿旨,以後每天帶著太醫來給您請脈。”
一路上,王太醫已經從陶翰嘴裡知道了他最該知道的事情,此刻規規矩矩地低頭上前,雙膝跪在短榻前,奉上了腕枕。
萬皇后低頭看著面前的太醫,心裡湧出來一絲茫然。
難道,自己這樣按捺不住脾氣,真的,是病了?不是那些人,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