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

尖耳朵的惡魔。

就是他們入侵家園,指揮怪物,用武器破壞他的人生。

他的人生本應該像普通人一樣,繼承父母的土地然後娶上一個同村的女孩,安穩而尋常的過上一生。

新兵深呼吸一口氣,將符文劍抽出,劍上的紋路閃爍著彷若隨時要熄滅。

打不過的。

身體的每一個器官都在告訴他,要跑啊。

他只是個從來沒有和別人戰鬥過的農民的孩子,沒有和別人戰鬥的需求。

對方穿著他從沒見過的精緻鎧甲,鏤空與勾絲足以媲美讓他見過的最尊貴的騎士,那俊美的面容像是他曾在教堂中見過的大理石浮雕一般。

“來吧,只要你能傷到我,我就放你離開。”

環繞在高等精靈周圍的帝國士兵散開,為他們留出一片足夠閃轉騰挪的角鬥場。

帝國士兵知道,這是這位帶領他們的精靈貴族的娛樂時間。

新兵舉起長劍,以往對木頭揮砍的經驗復甦,他不是神,他也不是天才。

如果真有什麼戰神。

格擋,反擊,

如果有什麼女神。

節奏,左右左...左右左...

如果還有神明的話。

請庇佑我。

新兵向前一步,正握轉反握,大步流星。

以傷換傷。

“很有創意的一擊,但是你的身體限制了你的發揮。”

人類。

高等精靈看著面前這個想要傷害自己,卻又差點被他的禮儀劍斬斷整根手臂的人類。

自己的武器可不是他手裡那種經過不知道多少手的殘破爛武器。

遊戲玩的差不多了。

“我傷到你了吧。”

新兵用斷掉一截的劍支撐著自己站起來。咧開嘴笑了笑,看著高等精靈面龐上驟然綻放的血絲。

“惡魔...來吧,我也不指望你能放過我。”

高等精靈笑了笑,手中禮儀劍垂下,準備要了結這個敢於傷到自己的劣等人類。

一部分人類掌握了魔法,就妄想和他們這些生來就有魔法的種群平起平坐。

他還被迫要來擔任這支人類大隊的指揮官。

真是個低劣的種群,聞到他們的氣味就感到噁心。

如果不是帝國需要更多人幫助統治越發龐大的疆域,帝國又怎麼會吸納這麼多的人類加入。

這些還沒有加入帝國疆域的人類,他可以隨便殺,也沒有人會來管他。

“真是遺憾。”

新兵沒有在意高等精靈言辭中帶著的譏諷,他意識到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周圍太安靜了,原本的叫罵聲,慘叫聲,吵鬧聲都一併消失。

他看著站在屋頂上的‘人類’,他們的頭頂在微弱火光的映照下有了兩個尖角。並非惡魔般的細長角質,如同貓科與犬科動物伸展開的耳尖一般柔軟,時不時還抖動一下。

其中一位將視線放在他身上,對他做了個‘安靜’的動作。

在這些‘人類’的背後,他看到了星星,一顆逐漸放大的藍色星芒,正在逐漸向他們靠近。

新兵苦笑一聲,原來人臨死前真的可能看到幻覺嗎...

高等精靈舉起自己手中的禮儀劍,劍鋒上凝聚起白芒,新兵知道對方這次是動真格的。

反正新兵也舉不起劍,讓對方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反倒是會忽略藏起來的老兵。

預想中的死亡沒有到來,鮮血從半空中滴落在他的鼻尖,滴落在他的斷劍,滴落在地面上。

緊接著響起的是重物撞擊地面的聲音。

高等精靈連帶著他的鎧甲一起被蒸汽機兵用左手抓起,血肉和盔甲在液壓下粉碎,蒸汽機兵捏碎他後像垃圾一般丟在一旁。

高危目標已清除。

新兵視線落在滴落在地面的血,明明這些精靈流淌著不是藍色的血。

沒人注意到這高大的陰影是什麼時候走到他們這一支小隊附近的。

致命的弩箭從屋頂落下,在帝國士兵還沒有來得及發出聲音之前就貫穿他們肺部,讓他們徹底消音。

新兵看著在自己面前停下的鋼鐵造物,它的身體完全由鐵灰與黃銅色構成,如騎槍般的方形右臂閃爍著代表閃電的火花。

“你們是,神的使者嗎?”

他跪倒在地,將刀劍插入土壤,咳出一陣鮮血在地上。

蒸汽機兵伸出手,輕輕撥開擋在自己面前的新兵,晶狀的觀察瞳從新兵身體上移開。

這不是它的目標。

巡邏的裝甲巨魔將視線放在地上被粉碎的看不出形狀的精靈身上,嚎叫著用自己不大的大腦得出了一個結論。

右臂的槍狀電弧發生器經過短暫的蒸汽加壓,如出膛的槍彈般徑直穿透襲來的巨魔身體,耀眼的藍芒沿著長槍矛鋒灌入怪物身軀。

新兵所見的,戰無不勝的巨魔被一擊斃命。

還有一隻,蒸汽機兵閃爍著的觀察模組將目標鎖定。

三聲槍響,讓披甲巨魔本應該朝著蒸汽機兵揮出的錘擊偏向另外一側。

新兵看向屋頂,那些長著耳朵的人正舉著與入侵者相同而又不同的武器——入侵者們的武器在開火時沒有明顯的聲音。

但也沒有辦法貫穿披甲巨魔的手臂,迫使它改變攻擊方向。

它在這一踉蹌下,把自己的身體沒有防護的部分送到在蒸汽機兵面前。

巨魔不大的大腦被蒸汽機兵抓在手裡,它像碾碎那位高等精靈一樣連帶著頭盔一起碾碎了巨魔的頭顱。

蒸汽機兵漠然的環顧四周,抬起自己身軀,讓新兵可以看到背後飛旋的齒輪與正在洩壓的管道——還有那臺正在為整臺機體提供動力的蒸汽機。

“咔...呼...”

濃重的白色煙幕隨著新兵也說不明白的燃燒味道從它的身體裡噴出。

比老兵平時抽的那種捲菸還要嗆上一分,倒也沖淡了附近的血腥味。

真難聞。

它的聲音幾乎被環境周房屋燃燒,入侵者們的歡呼雀躍與高歌掩藏。

但他...他們至少活過了今天。

新兵轉過身去,想看一眼老兵所在的木柴堆。

手持鐵灰色長杆步槍計程車兵快步掠過新兵的身邊,他們組成一個個小隊快步跟上走在前方蒸汽機兵的腳步。灰衣士兵的行動整齊劃一而靜默,新兵聽不到除了腳步聲與布料摩擦以外的聲音。

灰衣士兵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一名服裝和其他人看不出來區別的軍官給他丟下一卷雪白的紗布,也緊接著回到行進的隊伍中。

唯一對他感興趣的只有與士兵們一同前進的,在他們腳邊發出嘶嘶聲響的半人高的巨大蜘蛛,它們偶爾會停下來看著自己這個失敗者。

新兵忽然理解為什麼入侵者這麼恐懼黑暗,他們不惜冒著傷亡也要在日落前發起進攻。

這恐怕是他們最錯誤的決定。

一個小時,一個小時足夠做些什麼。

足夠天空上的艦隊降落,並在陰影中放出自己艦載的部隊。

夜色是最好的掩護,遮掩住浮空艦行動的身影。

什麼時候可以發起攻擊。

是當敵人在進攻戰中消耗的精疲力盡,拖入夜間攻城戰的時候。

亦或者是當敵人在戰鬥結束後放松一切警惕,開始在戰後收穫屬於自己的戰利品的時候。

原住民沒有做到第一點,那麼,只能按照第二方案來執行。

艦隊在天空,在雲層深處俯瞰大地,待到夜幕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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