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最期（3.5k）
“裝置已經組裝完畢，等待接入地脈塔。”
他們在地面點亮照明，再由構造體扶著將重型中和核心安置在地面上，組裝。
中和核心在哪裡都無關緊要，但重要的是將地脈塔與中和核心進行對接，然後利用地脈塔的控制功能引爆附近的一切。
他們進入內城後迅速肅清了這裡殘存的守衛，多數人都是文官，雖然他們也有佩劍佩刀，但在巨型構造體面前還是稍顯遜色...無法阻止他們半步。
他們接管了內城的防禦，視線落在開始向內城而來的各類機關術造物，其中各類小型機關術造物居多，大型的造物還在趴窩，而以這些人不學無術的狀態，那說入門都算抬舉他們的維修技巧，恐怕就算替換零件也要一段時間吧。
“我們這麼大張旗鼓的進來這麼久，他們終於準備好了集中兵力對付我們嗎？”
王慶給他們講了個冷笑話，意圖活躍一下的氣氛。
“看來他們還不算是完全的蠢材。”
他們難得的有一絲喘息之機，所有人都在這閒暇時候檢查，替換自己的備件，奔襲絕非沒有代價。古代需要一個人帶三匹馬互動輪換以達成急行軍，縱使是21世紀的機械化部隊每經歷一次長程的行軍都有拋錨率這一指標的存在，受限於機械部位之間過熱帶來的損壞，疲勞度的提高。
非戰鬥損失就是如此。
如果要要說一款低維護需求，長航程，高機動的車輛...那也許只有皮卡同時滿足上述要求了。
很幸運，或者說地脈的強化真的很恐怖，五百公里的急行軍五百臺僅僅拋錨了四臺，他們帶著極為驚人的數量趕到了皇城。
也看到那座高聳入雲的中央地脈塔，經過千年的擴建，它可以被名副其實的稱為奇觀，周圍後來擴建星羅棋佈拱衛著它的建築不計其數。
這不只是一座控制皇城所在州的總地脈塔，也是這片大地最重要的祭禮之地，千年傳承最初，每年環繞著它所展開的慶典不在少數。
他們中的許多人在之前來到地脈塔，就是因為受邀參加國家級的慶典，墨門這創造空前盛世的門派，自然是這慶典中必不可缺的。在慶典上，來訪者也會拿出各家研製的機關獸去演武場中向所有人表演一番。
如今他們再次來到，是要靠著這座古塔為這片大地開啟通往新世界的門扉。
“有封鎖，不是普通封鎖。”
歸羽伸手按在塔樓前，光流湧動，阻擋她的獲取控制權，她作為中和裝置的製造者，沒有人比她熟悉中和裝置的同時熟悉地脈裝置。
她是最佳人選。
“解析結構可能需要用很長一段時間，最好的方法就是抓住皇帝本人，他一定知道。”
環繞在地脈塔十幾個機關術師紛紛興奮起來。
他們都要炸了這世界的地脈，既然已經犯下大罪，那逮捕個皇帝回來反倒極有意思，至於敬畏之心這種東西...在他們出發那一刻就已經消失不見。
所謂天子都是自稱，而地脈，那是真正的天地造物。
他們連真的都不怕，怎麼會去擔憂個假的。
機關術師和星脈術師們聽到身後機關扭轉的聲音，陰影投下，緊接著一道亮黃色的人影被放到地面上。
“你們說的是，這個人？”
季林咳嗽兩聲，控制著機關獸抬起手來將一個穿著黃袍的中年男人丟到地上。
調查皇帝的住所自然是他需要做的事情，這種么蛾子事情他已經從無數小說動漫中得到經驗，什麼皇室總喜歡給自己留一手這種事情。
所以一定要第一個把皇帝抓住，免得後續麻煩事更多。
他身旁好像還有一個非常厲害的劍客護衛，很厲害，甚至能夠砍傷這機關獸的被地脈強化過的外部結構，然後被巨型構造體/機關獸展開的震撼裝置干擾行動，速度一降下來被一巴掌拍死。
沒有皇帝，那各地封王自然就會亂起來。
戰爭會更快的把能源消耗殆盡。
季林捂住鼻翼，一抹鮮紅的血液從中流出，滴落在他與機關獸神經接駁的面板上。
他就沒想過活著回去，這身體的狀況，能夠撐到這中和裝置啟動完畢就行。
歸羽還稱他學習能力極強，可他這段時間每天只留給自己六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如此才勉強能控制得這巨型構造體行動起來，但願勤能補拙。
“你們這是...造反！但你們成功不了的，就憑著你們手裡的這些機械，還有百萬大軍在等待他，現在放棄我只誅首惡，投降者賞黃金萬兩。”
皇帝搖搖頭，咬著牙看著他們，雖然自己已經落入造反者手裡，但話終歸還是要說。
他說的沒錯，凡人軍勢哪怕憑藉血肉之軀，堆也足夠堆死構造體，更別提各類小型機關術構造體一樣可以輔助戰鬥能力。跟等到這頭吃肉喝血的怪獸調動起它的爪牙，他們所有反抗力量都顯得式微，在資源使用上相差太多太多。
緊接著，他看到這十幾人身後擺放著的巨大裝置，又想起來自己的情報頭子對自己說的地脈消失的話，那中和裝置的可能，他那時候想到的就是又一個對付政敵，剷除異己的利器。
“你們，你們要毀了這京城的地脈！你們知道自己在犯什麼罪嗎！”
他氣的從地面站起來，首先想到的是最聽信自己命令的京城將不復往日榮光，地脈被毀...他們還能做些什麼？他們的權利就建立在地脈造就的機關術繁榮之上！
各地州牧和王侯又會不會各起異心，他都難以想象。
他還不想死，他想保住自己這條命，離開京城還有東山再起的可能。
“你們這是要天下大亂。”
他指責道。
而機關術師們此時看著皇帝狂躁模樣，反倒是都平靜下來，注視著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此時只覺得荒誕。
這份平靜更讓他感到恐慌和焦躁。
一發釘在他身側的弩箭打斷了皇帝張開的口，他艱難的轉過身去。
“開門吧。”
季林從構造體上一躍而下，手中提著輕弩。
“我以我的名譽保證，你今天可以活著走出這裡。”
他留著這皇帝還有其他用處，沒必要這麼早就殺了他。
皇帝最終還是怕死勝過京城，不是那種嘴硬到極致的皇帝，倒也省下幾分功夫...這種世界又靠什麼出現那種皇帝呢。
今日一行，忠良已顯。
季林不會讓這一批已經煉出好胚子的機關術師們就這樣死在這裡，季林是貪心的，他不止要讓這些人來，還要讓這些人走。
技術可以學習，戰鬥能力也可以學習，意志必須以生死為熔火才能鍛造出來。
季林給自己留下的最後任務是讓他們撤離，他們每一個人都是極其寶貴的種子，帶著思想與意志的種子。
中和裝置安裝完畢，依靠三顆地脈核心製造的共鳴波將無限的擴大摧毀地脈影響範圍。
所有人難得的集中在了古塔之內，極近距離的看著那些可以被肉眼觀察到的高濃度地脈能量，幽藍而夾雜著星光點點。
季林看著他們，笑笑道。
“怎麼，不打算說些什麼嗎？”
外面的進攻已經被短暫擊退，他們遲遲不敢輕舉妄動...這主要是季林將皇帝捆起來掛在機關獸上面展示給所有人看的原因。若是真進攻，他們倒是不怕皇帝死，皇帝死了法不責眾，皇帝要是沒死，那他們才會遭殃。
他們因此有些許喘息時間，可以交流。
王慶起身，看著中和塔前專門留出的木質按鈕。提了提聲音，大聲說道。
“墨家一千五百載傳承，與天下蒼生比起來倒也不算得上什麼，此後，各位盡力就好。”
王慶將手放在按鈕上，然後十隻手掌，二十隻手掌交疊，直到按鈕上已經疊不上這麼多的手了，他們便搭在自己同僚的肩膀上。
他們把所有的目光都放在季林身上，季林笑了笑，伸手搭在最上方，歸羽則因為不夠高夠不到，便搭在季林的肩膀上。
按下按鈕。
與此同時，深藏大地中的地脈翻騰著滾動，觀察者將最後一絲可能性鎖定，放大，將所有的不穩定性盡數抹去。
觀察者將一切不穩定性抹去，將可能性完全收束，支援著執行者的決策。
只為創造一個擁有無限可能性的未來。
地脈需要積蓄能量，那會需要一點時間。
季林以皇帝和這內城還在的各個大官為要挾，以讓他們將所有的軍隊集中在西側為條件，放王慶離開。
“我老家有句古話，叫做先死的容易後死的難，我這麼慷慨就義殉道，你們離開的可還要過苦日子呢，行了，別哭了，我本來就沒多久日子可活。”
季林嘿嘿的對他們笑道，他們從未看到這位教授他們知識的先生笑的這麼開心。
他們本就心存死志，可如今才死了十個人，這已經算是極酣暢淋漓的大勝。
“你們別看這突襲做的這麼輕鬆，後面的苦日子長著呢，記住我說的，三人一組，以高機動拉扯...要記住，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季林絮絮叨叨的說著，轉身看向站在自己身側的歸羽，她好像和自己見到她的時候變化不大，卻又好像變了很多。
“歸羽...謝謝你教我機關術...不走嗎？”
她的目光平靜地盯著季林，這是對方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
那你呢？
季林沒有說話，他自願留在這裡斷後。
“我不走。”
歸羽搖頭，對季林做出了答覆，灰色髮絲一同晃動，將視線微微偏移開。
“大規模地脈被摧毀所產生的資料，一定能讓我們突破對地脈的認知，也許可以得到你之前和我說過的‘統一力量’，只有我在這裡才能採集到，我會把這份資訊記錄下來傳送給後來者。”
最好的獲取方法...就是將自身一起置入地脈中，她必死無疑。
以生命為代價收集這份資料，誰也不知道地脈的重新形成需要多久，這是數萬年才能得到一次的珍貴資料，畢竟不會有人主動引爆一顆行星的地脈就為完成實驗。
赴死很可怕。
有人和她一起，她不害怕。
她一步一步的湊近季林，所有人都離開，現在這偌大的廣場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伸手，擁抱。
季林手足無措的任由她抱著，直到她低著頭轉身跑回地脈塔中。
季林抬頭，遠方的地平線已經散射出點點白色光芒來，還看不到那顆璀璨的黃色圓盤，可濃如稠墨的夜色已經褪去，夜空下的微弱星光在太陽的照耀下顯得失色。
天將拂曉。
卯時，一道光柱沖天而起，所有人都看到那條將天地連線的幽藍長線，直擊天穹，行星脈動破土而出，將嶄新的生機重新交還給這片大地。
於此，那又是其他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