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初雪。

季林難得的看到了第一場雪,紛擾匯聚的雪團從天空中零散飄落,如鵝絨般散開,落在地上又迅速消融,天氣有些陰暗,雲層中只透出幾絲光柵投在地面。

機關城中的人進出不止,教室中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此行的他們帶著新的任務奔赴各地。

多數人僅有二十日的休息時間,歇息片刻又要奔赴其他地區工作,季林將整個課程都壓縮在十天內都能講完的程度。

這些出身下層但又受到過充分教育的人能成為極為優秀的一線人員,他們能夠相信的只有自己的技術本領,並以此為生。並不像那些有貴族與皇室資助支援,有背景的的人一樣,可以坐在府邸中安然無憂,看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就可。

他們以最少的人數承擔最多的工作量。

更多的機關術師只是會操縱機械,他們有財富,可以直接購買嶄新的機械,而對於維護機關術器械和製造機關術器械,這種需要經時而鍛的本領連入門都算不上。

“唉,真是辛苦你們過來幫我們做維護了,現在流民到處都是,可不能讓他們衝擊皇城,那流民一進來,整座城都不得安生。”

二十臺四米高的機關人矗立在地面上,在它們面前是屍橫遍野,布衣,流民,在他們身後則是一群坐在轎子上談笑的白衣機關術師。

他們積累的財富已經浩如海沙,卻不肯拿出那麼一絲來救濟災民。

“我先幫你們檢查一下損壞的部分...我等下就離開。”

聽著他的話,維護的機關術師緊緊地抓著拳頭,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為他們檢修著,並將一個新的零件接入到最重要的核心處,哪怕是那些機關術師都盯著,他也敢這麼做,他再清楚不過這群人不學無術的本質。

就像他在課上聽那位季林先生說的一樣。

按動按鈕很容易,可製造一臺機關人很困難。

那些世家貴族,別說機關人,他們甚至都不一定知道作物是從地裡長出來的,他們說不定還覺得商品是從貨架上長出來的呢!

他們聽的捧腹大笑,可現在想來,這些人真是能荒誕到這種地步。

維護的機關術師將裝置安裝好後,換到下一個機關人,開啟它的內部結構。

一個相當精妙的節流閥裝置,對外的說法是為提高地脈能量的利用效率,實際上也如此。

只是這節流閥裝置中隱藏著一枚小小的計時裝置,直到旋轉到終點的那一天,會將搭載的核心直接過載,將地脈能量從其中抽離,會讓機關獸進入癱瘓狀態,持續數週之久。

此裝置出自王慶手筆,他是真正意義上的機關術天才。

他們帶著這樣的裝置,主動接取大部分的維護任務,乘著飛鳥趕往各地,在維護時將這一顆小小的節流閥安裝在各地機關人的結構中去。

若有人能夠得到他們所有的行動圖,則可以看到他們的範圍則環繞著整座皇城而動,輻射四洲,並清出一條墨門與之相連的通道。

這種事情一旦被發現會將墨門與貴族世家皇室間信任消耗殆盡。

他們也只能使用這一次。

他們也只需要使用這一次。

世家們等待了兩個月,他們等待中的報復並未到來,他們想要從肉身消滅,也無從做起,他們找不到人,便甚至是認為對立者服了軟,逐漸將這件事情拋之腦後。

愚笨者舉杯相慶。

“不用了,承蒙各位厚愛。”

他一身玄衣上沾滿深紅血跡,顯得有些疲憊。

白衣機關術師們見他這副模樣,紛紛露出嫌惡的表情,遠遠的道別,好像他這滿身血汙會汙了他們的交談。

‘我們無力掌控這種力量。’

玄衣機關術師想到,雖然季林沒有說明,可他們也會在私下討論,也會將地脈剝去神話的色彩進行討論交流,地脈是一種完美的能源,只是現在的他們...沒有能力去掌控這種能源。

季林先生在課堂上為他們講述中上層的利益勾連,封建制度有根本上的缺陷,他們要追求更加合理的治國術。只要還存在王朝,還存在地脈,這種悲劇就會在每一個歷史週期中重新上演。

歷史不會簡單重複,但它總是壓著相同的韻腳。

他們的文明原地踏步,太久太久。

所有人都模模糊糊的感知到這一點,直到季林將問題指出,他們也恍然。

王慶悲涼的和他們嘆息道。

“我們的機關術用的還是一千五百年前的知識,沒有一絲更替和進步,那是一千年啊,星脈術也好,機關術也罷,我們這一千五百年到底都做了些什麼?”

他們在製造更大的機械,將地脈運用到極致。

“也許我們去把以前的學者請來,還能在我們的這裡給我們教授最高等的學識呢!”

走了兩步,他忽然聽到一聲的微弱哭聲從那片屍骸中傳出,玄衣機關術師急忙跑過去,扒開屍體,找到一個被好幾個屍體壓著的,快要喘不過氣的半大孩子。

那孩子見到他哭的更加大聲,玄衣機關術師從衣服中摸出一塊米餅,又想著他不一定能吃得動,便又淋了點水上去,喂到孩子嘴裡。

孩子立刻止住哭聲,抓住米餅往嘴裡塞去。

玄衣機關術師摸摸孩子的頭,他也不哭鬧,只是安靜的啃著面前米餅。

夕陽緩緩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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