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碧迫於餘嬸的威壓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去煎藥,一下忙到半夜,偏生藥又喂不進去,她只能用勺子強灌,又弄的床上溼答答的,她暗自下定決心,等醜丫頭好了,以後所有的碗都給醜丫頭洗。

阿碧用布稍微擦乾了床上的藥,放了條溼布到蘇白額頭,剛想走就被蘇白拽住了手,阿碧見醜丫頭嘴嘟嘟囔囔,心想莫不是感謝自己,低頭細聽,臉色一變,狠狠拍了一下醜丫頭的左臉。

“你個醜八怪,誰是你爹啊,我漂亮一個姑娘你竟然說我是個男的!”阿碧有些氣憤,但見醜丫頭病的重也就只能算了,然後找別的屋子擠著過一晚了。

徐長老的藥,蒲菊的針,臉上的傷,天氣的寒集中在一起,在島上又處處受制,蘇白只覺得像淹沒在海水中窒息一般的感覺,一會兒冷一會兒熱,夢場景撲通翻動的皮影戲光怪陸離中又帶著些熟悉。

蘇白這廂生著病,卻不知待馮九碩回到中原後便宣佈此後再不畫仕女圖,這一下在江湖引起了軒然大波,不知內情的人只傳聞馮畫師在海上仙島上遇上絕色仙子,讓馮畫師見之難忘,除卻巫山不是雲,世間再無豔色能入目,就此封筆。

大家一方面扼腕馮畫師突然金盆洗手,另一方面卻又猜測神仙島上美人是何等絕色。眾說紛紜,青樓楚館茶寮酒肆內又出現了不少軼聞談資。

且不論中原江湖如何,就是島上私下也都議論紛紛,傳聞有一讓馮九碩都為之傾倒的絕色女子,可討論下來卻都未見過。

“別走!”蘇白猛地坐起,夢中的背影頃刻間消失的無影無蹤,蘇白只覺得好像從深海浮了上來一樣,心跳得很快,摸了摸頭上身上全是汗,陽光透了進來,照得眼前發白。

有時候清醒的現實和虛妄的夢幻不知道哪一個更讓人留戀呢?

蘇白身上還穿著棉衣,起身穿上靴子,推開門只見陽光下的雪白的刺眼,有些地方已經化了,屋簷雪水嘀嗒。

順著記憶蘇白來到後廚,遠遠便見炊煙裊裊,人聲嘈雜。井邊阿碧看到蘇白,趕緊跑了過來瞧了瞧嘖嘖稱奇“看來顧叔的藥是真好,你可躺了三天了,我差點以為你要死了!”

“呸呸呸”餘嬸走過來罵道:“阿碧你這狗嘴裡就說不出什麼好聽的話來”然後又看了眼蘇白“阿醜你這次可要好好謝謝顧管事,你這命可都是他救下來的!我看你還沒好全,也別來廚房過了病氣,今天你就去後面菜地裡澆澆肥。”

阿碧見餘嬸瞟了過來,連忙擺手說道:“我菜還沒洗好,許叔還急著要!”

“急著要你還不快洗?拖拖拉拉!”餘嬸把阿碧罵回去洗菜了,然後又跟蘇白指了指菜園的方位交代了幾句怎麼施肥。

蘇白順著餘嬸的指示才走一小段突然發現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剛剛忘記問餘嬸有沒有東西吃了,現在餓了。

四處望了望就看到遠處有一片紅,竟然是金櫻子,在雪地裡襯的格外好看,蘇白摸了摸肚子雖然偏離了點位置,但想著澆肥實在也不是很急的事情,還是要先祭祭五臟廟。

走了一會兒就走到了,蘇白摘了幾個,把果子外面的刺拔了,塞到嘴裡,甜甜的,這種果子下過雪的天吃起來格外的好吃。

蘇白興起便想多摘些,一方面可以自己當個零嘴吃另外一方面多虧別人照看沒什麼好相送的,摘點野果也算一番心意。

果子採到一半就聽到傳來人聲,蘇白摘果子的地方在坡下,那些人也沒看到。

只見三三兩兩一群男女走在前頭,後面跟著個咧著嘴傻笑的小子。

前頭的人走幾步就朝後面的傻小子丟雪球過去,砸的他滿身滿臉的雪,他也不躲傻呵呵的笑著。

走前面的一個女子見此就對身邊的男子耳語了幾句,只見那男子再雪團裡裹了石頭,用力就砸到傻小子頭上,砸的傻小子當場頭破血流,前面的男女鬨堂笑作一團,那傻小子也不生氣,摸了摸頭上的血,見別人笑的那麼開心,也跟著傻笑了起來。

“傻子,你頭上流血了,若是你阿爹問起你來你怎麼說?”砸人的男子不懷好意地問道。

“我……我……自己摔的……自己摔的”那小傻子結結巴巴地說道。

“傻子,你可別把我們說出來了,不然我們就再也不陪你玩了,以後再也沒有人陪你玩了!聽到了沒!”指示砸人的女子用手指頭狠狠地戳了戳傻小子的腦門。

小傻子臉立刻就變得緊張了,急忙說道:“你們不要……不要……不跟阿福玩,阿福……很喜歡……大家!”

“阿福,那你學個狗叫怎麼樣?”同行的男子說道:“你學狗叫我們就跟你玩,因為狗可比你聰明多了!”

阿福立馬趴在地上汪汪叫了幾聲,還伸出了舌頭,惹的又是一陣大笑。

一個女子將樹枝往坡下一丟,命令道:“小狗快去把樹枝撿回來!”

蘇白本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心迴避,便也沒有出聲也沒有露面,哪裡知道這樹枝正好就丟在了自己面前。

蘇白看著像狗一樣四腳著地爬過來的阿福,還不待她作出什麼反映,就看到阿福瞪大了眼睛站了起來尖叫道:“鬼啊!”然後轉身就往坡上跑。

蘇白摸了摸結痂的右臉有些無奈,便走上了坡,解釋道:“你們不要害怕,我不是鬼,我是後廚幫忙的。”

那些男女看到蘇白的臉都有些害怕,但聽其解釋後,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帶頭的男子斥罵道:“你一個後廚的低等僕婢竟然敢四處亂跑,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我是奉命來給菜施肥,無意走錯了路……”

“無意就能到處亂闖嗎?”另外一個女子打斷了蘇白的解釋“也不看看你的樣子,嚇著了主子你擔當的起嗎?”

“那你想要如何?”蘇白原本不想節外生枝,哪裡想到這群裡人年歲看著不大,卻比茅廁的蒼蠅還要煩人,當下心裡就有些不耐煩。

對方一個賊眉鼠眼的男的就將躲在一邊的阿福硬抓了出來,說道:“來,阿福這是鬼,往她眼睛上丟石頭!”說著撿了一塊有尖銳菱角的石頭硬塞到他手上。

阿福拿著石頭往蘇白那走了幾步,但一看蘇白的右臉,就石子一丟,哭得跑了回去:“我……鬼……怕”

“沒有用的廢物!”一女子大罵,然後拿著樹枝就要戳蘇白的右眼。

蘇白秉承著能動手絕不瞎逼逼的理念,一腳就把那女的往坡下踹了下去。

其他人見狀一湧而上,蘇白抓起地上的泥雪就往對方臉上招呼,對方一擋,蘇白如行雲流水把人一個個送了下去。

坡下全是帶刺的金櫻子,扎的這些人頓時哭爹喊娘。

蘇白看著底下被壓壞了的金櫻子頗有些可惜,摸了摸口袋想著也夠了,菜還沒澆肥還是正經事要緊,剛打算走,就感覺後面有東西襲來,連忙一躲,轉頭就看到那小傻子站在那裡,手上還拿著小石子。

“你……欺負……我……朋友,我……不怕……你……”阿福手打著顫,但依舊結結巴巴地說道:“不許……你……欺負……我……朋友。”

蘇白看著阿福快走了幾步過去,看著阿福雖然害怕卻擋在坡前手死死捏著石子,一副守衛狀態。

眼前的這個小傻子讓她回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事情,心中彷彿湧出一團火,燒的心肝脾肺腎都發疼。

蘇白強壓下心中莫名的怒意一把奪下阿福手中的石頭,然後遞了一把撥了刺的金櫻子到他手裡,然後一字一句認真地說道:“我沒有欺負他們,我是告訴他們下面有果子,看他們採的多麼開心,不信你嚐嚐看!”

阿福有些愣住了,嚐了一口確實很甜,但他還是有些怕蘇白的臉,不敢說話。

蘇白也不在意,轉身就拐回原路澆肥去了,而剛剛升騰出的怒意彷彿是假象一般。阿福的表現太像一個人,一個自己不願意想起的人——原來的自己。

愚蠢本不是過錯,但有時蠢到自以為是,蠢到被人利用,蠢到鑄成大錯,愚蠢就成了原罪。

想那阿福恐怕是先天愚鈍,而自己則是後天心盲眼瞎,兩相計較,自己連傻子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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