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
這一夜,大嶽皇帝被人從皇宮中劫出。
戰王府,明月堂內,昏黃的燭火搖曳不定,將衛元瑤和墨玄的身影透在雕花窗上。
外面下起了小雨,淒冷淒冷的,衛元瑤依偎在墨玄懷裡,尋求一份溫暖。
兩人深夜不睡,自是在等待什麼……
終於……
“主子,屬下不辱使命將人帶來了!”
暗衛首領的聲音驀地在門外響起,混雜這慼慼瀝瀝的雨聲,在這冷夜中極為突兀。
“傷亡如何?”墨玄問。
縱然他的暗衛所向披靡,戰無不勝,然而,劫持皇帝千難萬險、荊棘叢生,和金吾衛交鋒,必然九死一生。
暗衛道:“只是傷了幾名兄弟,並未有人死亡。”
反之,金吾衛被他們殺得不少。
墨玄道:“帶進來!”
門開啟了,一陣冷風驟然竄入房間,簾布被颳得飄起。
皇帝從未如此狼狽過,他正被兩名暗衛桎梏著帶進墨玄和衛元瑤面前,身上被雨澆透,髮髻凌亂,毫無帝王之相。
衛元瑤雙眸如刀,恨不得將眼前之人千刀萬剮。
皇帝被暗衛摁在地上,墨玄冷冽的目光居高臨下帶著憤怒和悲痛。
皇帝卻冷笑起來:“能將朕從宮裡劫持出來,九皇弟果真好大本事!”
墨玄起身,走到這位皇兄面前,一言不發,抬起腳便踹在他肩膀處。
皇帝整個人被他踹倒在地,桎梏他的暗衛也被迫鬆了手。
“這一腳是為了本王的尚未出世的骨肉,”墨玄聲如寒冰,腳下又是一腳踹在皇帝腹部:“這一腳是為了本王的王妃!”
皇帝如何自負,此刻被墨玄如此對待,早已氣急攻心,混著身上的疼痛,噴出一口鮮血。
“你殺了朕吧!”他不堪其辱,寧願一死。
衛元瑤恨意道:“不會讓你輕鬆就死的,我要將你抽筋拔骨!”
皇帝掙扎著坐在地上,臉色蒼白,四肢無力癱軟,他不理會衛元瑤的恨意,和墨玄道:“你是大嶽命脈,被這個女人勾走了魂魄,大嶽要亡與你手!”
墨玄怒喝道:“這就是你要毀掉她的緣由麼?”
皇帝卻道:“她變成如此並不是朕的本意。朕不過是要那個女人給她點苦頭吃,卻是低估了那個毒婦。”
宸貴妃的睚眥必報,皇帝又怎會不知,他發現一些端倪後,暗中調查她的一切,她與戰王的密切並暗戀於他,全部被皇帝知曉。
金吾衛受皇帝命令監視宸貴妃的舉動,她夜半無人之時對衛元瑤的詛咒全然被金吾衛供於皇帝。
皇帝自認為給宸貴妃一個機會,她會讓衛元瑤吃些苦頭,不敢要她性命。然而他沒想到宸貴妃早已對塵世毫無留戀,寧願自已粉身碎骨,也要毀滅戰王妃。
得知這個結果時,皇帝便知道,自已逃不過這一難。
至於宸貴妃痛恨衛元瑤的原因,三人心照不宣。
墨玄兩人並未因為皇帝的解釋而對他的痛恨減少。
這時,一個暗衛匆匆稟報:“主子,太子帶著金吾衛已經進了王府!”
暗衛和金吾衛交手之時,並未隱藏身份,再者,能進入皇宮之中劫持帝王的除了當今戰王也無二人有此能力。
墨玄神色冷峻,對太子的到來並未表現出情緒。
外面的秋雨越來越急,從窗外看去,約有二三十人的隊伍急急而來。他們腳步輕盈,在夜色中猶如一群鬼魅。
暗衛並未阻攔。
太子墨炎帶著披風,他令金吾衛守在堂外,獨自一人進了堂內。
掀開了簾子,入目的便是他那位從來都是貞模聖表的父皇,癱軟的坐在地上,而戰王居高臨下對著他的父皇威嚴怒目。
“父皇!”
父子同心,太子忙奔向皇帝,欲要把他扶起。
\"你先出去,我與你皇叔有話要說。\"皇帝並未因為太子的到來而重振旗鼓,他好像有許多話埋在心底,今日不吐不快。
太子並未遵從他意,而是將目光轉向墨玄,驀然間,雙膝跪地:“皇叔,侄兒代父皇向您賠罪!請皇叔留情。”
說完,匍匐在地,額頭觸在地上,發出沉悶之聲。
墨玄面不改色,衛元瑤卻是意外的看向太子,以他的身份,完全可以和墨玄兵戎相見,沒想他竟放下太子尊嚴,以這種方法挽救他的父皇。
“你父皇行不義之事,枉為人君,他若不是帝王,你認為還能留得他的性命嗎?”衛元瑤和太子說話時,還算溫和。
她醒來之後,知道是太子將自已從宸貴妃身邊救出,更是越過皇帝把宸貴妃直接處死。
他是太子,殺個妃子不算什麼,更何況還是犯了死罪的罪妃,皇帝不可能為這樣的事懲罰未來儲君。
衛元瑤恩怨分明,將太子與皇帝分得清楚。
墨玄對皇帝也未下殺心,踹的那兩腳,雖帶著憤怒,但未用全力。他畢竟是大嶽的皇帝,就算犯了天大的錯,也不能死在自已手上。
太子晦暗不明的目光看了一眼衛元瑤,並未回應她的話,而是和墨玄說道:“皇叔,父皇登基以來,明君正道,恩澤天下,如今的四海昇平,自是少不得您的金戈鐵馬,可是父皇他是個明君,眾朝臣和大嶽百姓有目共睹,皇叔,請看在父皇勤政為民,寬恕他此次大錯。”
作為兒子與儲君,太子忠孝兩全,皇帝內心欣慰至極。
墨玄深深看了太子一眼,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這位優秀的太子登基之後極有可能會超越他的父皇,成為一位更傑出的君主。
“一國儲君,跪著成何體統,還不站起!”
“多謝皇叔!”
太子起身,將皇帝扶起讓他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
皇帝道:“我們有話要說,你去外面等著。”
太子道:“是,父皇。”
轉身去了簾外。
“你知道朕為何總是與你不睦麼?”皇帝突然問道。
墨玄道:“你是在恨父皇偏愛於我,對麼?”
皇帝深吸一口氣:“你說的不錯,不但是朕,別的兄弟哪個不嫉妒你。”
他的思緒飄到很久以前,喃喃道:“父皇他英明神武,沒有人不崇拜他,作為他的兒子,我們都很自豪。每個人都想和父皇親近,更想得到他的關愛和讚揚,可是他眼裡只有你,我們全都像外人一樣,入不得他的眼。”
皇帝說著說著,紅了眼眶:“他眼中、心中只把你當成親生兒子,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你,幫你找最好的師父……你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我們呢?我們想見他一面都很難!”
“帝王不易,他不讓你坐,卻把大半的軍權都給你,就算是普通人家也沒有心偏至此的父親!”
父皇半生所有的愛意,全部給了九皇弟,別的兄弟是一分也沒有。別人家的長子,尊貴無比,然而,他這個皇家的嫡長子,卻是在羨慕嫉妒中成長的。
“你說……你如何不讓朕有怨懟!”
說到激動處,皇帝不禁顫抖起來,積攢多年的怨恨,終於在此刻爆發出來。
墨玄沉默,不知該如何言語,他敬重的父皇對待子嗣的確有失偏頗,自已是那個享有利益的人,別的兄弟自小就與他不親近。
衛元瑤道:“你對他有恨,便拿我洩憤是麼?”
她眸中恨意如烈火,若不是身子動彈不得,勢必要親手在他心上插上一刀。
皇帝冷笑:“你這個女人,屢次冒犯朕,要不是他護著你,早就整治你了!”
“若不是你非要插手我們夫妻的事情,我才懶得理你!”
“你們夫妻?”皇帝冷冷道:“若不是朕,怎會有你們夫妻?他的子嗣從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是關聯著我大嶽的命脈,是整個大嶽的事情!朕如何不管?你善妒成性,阻礙皇家子嗣,本就是我大嶽的罪人,死不足惜!”
“胡說!我們的孩子已經幾個月了,是你害死他的!你才是罪人!”衛元瑤崩潰大喊!
情緒的激動,讓她本就慘白的面色紅白交加,小腹的劇痛,更是讓柔弱的身子痙攣起來。
“你莫要言語。”墨玄緊張起來,隔著被褥幫她揉小腹,完全不避諱屋中有人。
經過墨玄的安撫,衛元瑤平靜下來,然而看向皇帝的眼神依舊恨意滔天。
墨玄道:“子嗣的問題,是本王一直拖著,與她無關,你萬不該有意害她。”
至於因何拖延子嗣,他相信這位皇兄心裡有數。
皇帝冷哼一聲:“你身為皇家貴胄,就不該偏愛一人!她如今已不能再生育,你難道還要守著她一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