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賣糖老翁的情緒頗為激動，曾民竹自然多少是有些不解，“這位老丈，您認識我？難道我們之前在哪兒見過嗎？”
老翁的眼底閃現出一絲驚慌，他連忙轉移話題：“你是要三斤紅糖是吧？這白糖也需要添點嗎？”
“不用，我就只要紅糖……”
面對著話鋒一轉的老翁，曾民竹雖然嘴上沒有繼續追問，但此刻他的內心，卻感到有點莫名其妙。
時間的沙漏在無聲地下落，轉眼便到了正午。
陽光有些刺眼。
“時候不早了，在下要啟程回「蒼遙得水」。” 曾民竹道。
“小術，思凡，不如我們隨民竹一起回去一趟吧！”鳥覺道。
“在分道揚鑣前，我們回去看看也未嘗不可。
一來可以看看曾儒己他爹的病情如何；二來也可以順道跟村民們拜別一下。”思凡附和道。
“好！”
上一秒剛剛留下的腳印，在下一秒很快又被風沙覆蓋。
日夜兼程，風塵僕僕。
他們終於回到了「蒼遙得水」。
“儒己…… 儒己…… 你看…… 你看…… ”一回到洞穴的曾民竹，便壓抑不住內心的狂喜，他邊跑邊大聲叫喊道。
“民竹，你終於回來了！怎麼樣？有找到黃糖嗎？” 曾儒己像飛箭一般，很快便迎了上去。
“找到了…… 找到了…… 這下楊叔他有救了！你看！”曾民竹迫不及待地開啟了那袋紅糖。
看到滿滿一袋的紅糖，曾儒己先是笑了笑，但那個笑容很快便被他收了起來。
雖然，洞穴之內搖晃著一片明亮的火光，但在曾儒己的臉上卻籠罩著一層灰暗的陰霾。
沒有心計的人，通常都容易喜形於色。
這一刻，李術看穿了他的心事，“儒己兄，你怎麼了？”
曾儒己輕輕地掀起了，一旁沉睡著的曾柬楊的褲管。他憂心忡忡道：“你們看，相比之前，我爹的病情好像更嚴重了些。”
那雙腿依舊是血肉模糊，而且有些地方，還往外滲著一股接一股的膿水。潰爛的傷口，令人作嘔，不堪入目。
李術打量了一下曾柬楊，肉眼可見，他的身體相比前幾日，的確是消減瘦削了不少。
“看這陣勢，曾柬楊怕是已經病入膏肓了。
不過，他怎麼還可以睡得如此安穩？難道……”
李術想著想著，眼神漸漸失了焦。
“沒事的！儒己，你現在趕緊去燒點水，一會兒等楊叔醒了，就能泡腳。” 曾民竹抖擻精神道。
“好，我這就去……”
滾燙的熱水，冒著無數個晶瑩的泡泡。
紅糖揮下，是一抹深沉的棕紅。
“小娘子，這桶糖水真的管用嗎？” 曾儒己問道。
“儒兒…… 儒兒……” 此時，曾柬楊突然從睡夢中醒來，他哆嗦著身子坐了起來。
“爹。”
曾柬楊有氣無力道：“你這孩子，在瞎說些什麼呢？什麼叫管用不管用？
還請這位小娘子，你莫要見怪啊！”
李術只是輕輕一笑，並沒有開腔回應。
曾民竹彎下身子，伸手試了試木桶中的水溫，“楊叔，這水溫正熱乎著呢！來！”
“民竹，你在幹什麼呢！快住手！” 一個黑影從角落裡走了出來，他大發雷霆道。
眾人朝著那道叫喊聲望去。
李術瞬間便認出了咆哮之人，就是他們方才在路上遇見的那位賣糖老翁。
此刻，不見他的扁擔和籮筐。只見他頭戴斗笠，帽簷低壓。
以至於他只露出詭異的下半張臉，而上半張臉卻埋在黑暗之中。
若不是他還依舊穿著那身醒目的破爛，恐怕霎時之間，也沒有人能夠認出他。
“他是何人？”
“是啊，此人是誰？他怎麼會無緣無故地闖了進來……”
“他是哪裡來的外人？”
“這人誰啊……”
洞穴之內頓時聒噪不已，人人都在談論著，這個突然闖入的人。
曾民竹躬下身子，側著頭，看向賣糖老翁。他細細打量了片刻後，終於也認出了他，“您，您是方才那位賣糖的老丈嗎？”
賣糖老翁微微點頭。
原來，在李術一行人回「蒼遙得水」的路上，這位賣糖老翁就一直靜悄悄地尾隨在後。直至跟著他們，來到了這個隱秘的洞穴。
他是怎麼做到不動聲色的？而他此行的目的又是什麼？
曾民竹不得而知，一頭霧水的他只得再次問道：“您怎麼會跟著我們進來了？”
“我此行的目的，你很快便知！”
話語乾脆的賣糖老翁剛把話撂下，轉身便踹倒了那桶紅糖水。
糖水“嘩啦”而落，浸溼了一大片地面。
看著這桶救命的糖水，就此付諸東流，曾儒己氣不打一處來。
火冒三丈的他，無法理解賣糖老翁此刻的無理取鬧，“你是瘋了嗎？我們跟你有什麼仇？有什麼怨？你為何要在此發潑撒野！”
“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
什麼仇？什麼怨？
我就是跟你們有不共戴天之仇，誓不兩立之恨！”
賣糖老翁扯下了頭上的斗笠，狠狠地摔落在地。
那張爛臉在搖曳的火光之下，顯得異常驚悚。
洞穴之內，圍觀的村民紛紛大驚失色，惶恐不已。原先的聒噪不再，取而代之的是鴉雀無聲。
“這位老兄，請恕小兒無禮。不過…… 我們之間是否有什麼誤會呢？” 曾柬楊扶著牆壁，勉強地站了起來。
“呵！誤會？
你曾柬楊當真是不認識我了嗎！” 賣糖老翁怒目切齒道。
“老朽惡疾纏身多年，這雙眼睛早就已經瞎了。實在是不認得你這位老兄啊！”曾柬楊忽然自揭傷疤。
原來患上消渴症的他，不僅雙腿潰爛，而且還雙目失明。僅剩一對耳朵還能聽見聲音。
“瞎了？瞎得好！
你曾柬楊貪生怕死，背信棄義，本就應該萬劫不復！”賣糖老翁怒火更盛道。
對於老翁此刻的蠻橫無理，曾民竹感到難以理解。
他冷聲道：“老丈，您若是來「蒼遙得水」作客的，我們甚是歡迎。不過，您若是來搗亂的，還請速速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