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你確定你可以收購軍需物資嗎?”威廉喜出望外,再三確認。

葉洛點頭道:“可以,但具體還要去英軍天津駐區看看才能定奪。”

“那太好了,等明天我就帶你去看看那些軍需物資。”威廉心中大定,再過幾個月,他就會被調離天津,前往法國做駐地領事,這邊的東西如果帶不走賣不掉,他會損失很多錢。

如果葉洛能接盤,就算價格低一些他也願意出手,反正比校長的出價高就行。

聊完這筆小生意,葉洛又融入到了餐桌上的會話。

此時溥儀正積極和段祺瑞等人聯絡著感情,希望他們能出錢出力,助自己復辟一臂之力。

奈何段祺瑞他們早放棄了這位前清皇帝,有一句沒一句釣著他,目光全落在葉洛身上,等葉洛空下,幾人便跟著洋人一起向葉洛敬酒,好像他才是這裡的主人一般。

溥儀心中越來越憋屈,但又無可奈何,還得一邊賠笑,一邊讓婉容給葉洛充當起侍女,在旁服侍倒酒。

“二少爺,浩然敬你一杯。”溥儀實在混不進他們的聊天,只好“委屈”自己,端著酒杯屁顛屁顛來到葉洛身旁,給他敬酒。

“溥先生,今日多謝款待,這杯酒該我敬你才是。”葉洛起身一飲而盡,杯子才空,婉容就端著紅酒瓶又幫他續上,他回敬了溥儀一杯。

酒桌上的氣氛頗為熱烈,不久,其他桌的權貴名流們也紛紛跑來搭訕敬酒,打探著葉洛此行的目的。

溥儀像條癩皮狗般黏在葉洛身側,誰過來敬酒,他也陪著喝一杯,那些人只得再和他寒暄幾句,說些好聽的讓溥儀舒服。

酒過三巡,葉洛倒還挺清醒,溥儀卻是醉了。

“二、二少爺今晚,可、可還盡興?”溥儀臉色漲紅,混身酒氣,搖搖欲墜,一旁的文秀連忙過來扶著他,卻被他一把推開,“我、我還有好多話沒和你說呢。”

“盡興,這頓酒是1930年來最盡興的一次。”葉洛順著他的話頭笑道,又衝文秀使了眼神,讓她繼續攙扶溥儀,“溥先生還有什麼話要和我說?”

酒桌上其他人也處於微醺狀態,好奇張望過來。

溥儀嘿嘿一笑,在文秀的攙扶下搬著凳子坐到葉洛身側,神秘莫測的看了看他,問:“二、二少爺,你猜我想說什麼?”

“哈哈,我可猜不到。”葉洛看著他的醉態,感覺有點不對勁。

“皇上,您醉了,要不早點”文秀柔聲問。

“去去去,這裡有、有你說話的份嗎?”溥儀不耐煩的推開文秀,伸手勾住葉洛的肩膀,親暱的笑道,“我、我聽聞二少爺,在、在上海灘富甲天下,這財名,遠超孔祥熙和宋子文,但就是.就是差了一口氣。”

“溥先生說笑了,我何德何能,敢與孔部長和宋部長相比?”葉洛並不想知道自己差了哪口氣,溥儀這樣子,怕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

“怎、怎麼不能比?他宋子文和孔祥熙,不過就是仗著逆、逆賊蔣光頭的勢而已,論能力哪能和二少爺相比?我泱泱大清,如今、如今到這步田地,人人說我氣數已盡,但你看,在場諸位,還是得尊我一聲‘溥儀皇帝’.”

溥儀也不知是真醉還是假醉,藉著酒意,就這麼公然對葉洛說道,

“離開皇宮後,我在日本公館裡住了些日子,到了天津,我一天比一天更相信,日本朋友是我將來複闢的第一個外援力量!在這兒,我拉攏軍閥、收買政客、任用客卿全不見效,唯有他們待我以誠,若二少爺願助我一臂之力.你我齊心,這江山可分”

他的聲音很小,幾乎只有葉洛能聽到,不過話語裡的“日本人”、“助我一臂之力”等詞彙,斷斷續續入了其他人耳中,不管醉與沒醉,其他人都驟然驚醒,面色難看的望向兩人。

日本公使芳澤謙吉臉色最難看,覺得這溥儀確實難堪大任,但又沒更好的人選來扶持。

“溥先生真的醉了,文秀夫人請送他回屋吧。”葉洛將溥儀從身側推開,面帶笑容,但誰都能看出來,他的笑裡有刺。

“好、好,我馬上”文秀算聽得比較清楚的一個,嚇得亡魂大冒,就要攙扶溥儀。

還是被溥儀推開了。

“二少爺我、我真沒醉.”溥儀還要辯解。

“Duang——”

婉容手裡一空,捧著的紅酒瓶驟然消失不見,等她再度看見它時,紅酒瓶已經變成花花綠綠的碎片,散逸在酒桌四處。

巨響過後,原本人聲鼎沸的大廳驟然安靜。

葉洛手裡還握著細長的酒瓶口,殷紅的酒混著鮮血從溥儀頭上滑落,他愣住了,甚至沒意識到自己被爆頭,也沒感覺到多疼。

因為這事發生得太快,坐得最近的吳佩孚沒反應過來,婉容也是呆若木雞,唯獨葉洛依然笑著。

“這下醒了吧?”葉洛將半截酒瓶丟到桌上。

這一下,誰還敢繼續吃飯?

其他桌的客人也呆住了。

這也太莽了吧?

“皇上!”陸宗輿第一個反應過來,才叫出聲,就被葉洛兇狠的眼神瞪回了座位。

他不敢動。

“我、我嘶——”溥儀一時間不知道該先慘叫還是先回答葉洛的問題,亦或者喊人來懲戒行兇者。

因為這事太突然,太不可思議,也太離譜了。

即便是人人皆知的廢物末代皇帝,也從未有人敢當面落他面子,更別提這樣當面暴打他了。

皇帝的威儀多少還在,身份地位也讓他不至於和平民一樣。

租界裡的洋人看不起他,但大多面子還是願意給他的。

天津城裡還有一批遺老將他奉若神明。

所以他才敢這麼肆無忌憚,藉著酒醉試探葉洛的心意。

沒想到,這一試探,居然直接點炸了葉洛的暴脾氣。

其實葉洛在出手前都沒想過非要爆頭溥儀,但揮動酒瓶時,許多回憶驟然湧上心頭。

不知名的日本女殺手在禮查飯店刺殺他,最後屍體被他送去日本領事館大門口,還附上一句“落葉歸根,既往不咎”;

自家龍虎人丹和鈴木醫院的仁丹競爭時,森下博竟公然拿出甲級戰犯重光癸的親筆信,妄圖招攬他,最後被他拔槍抵著腦袋認慫;

臨行去美國前,日寇妄圖利用金碧輝和張萬霖來攪亂自己葉氏服裝公司的佈局,最後一個被自己睡成了rbq,一個被戴立抓了當禮品送上門;

重生二十三載多,葉洛慫過,怕過,哭過,失敗過,氣餒過,唯獨沒讓日寇在自己這裡討到一絲便宜。

你溥儀去整偽滿洲國就算了,非要拉我入夥,幾個意思?

真當我這二少爺的名號是錢買出來的?

“溥先生,忘了告訴你,我特別特別特別討厭日本人,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的那種討厭。”

葉洛說著瞅了眼芳澤謙吉,看得後者心驚膽寒,差點就直接離席了。

他早聽內部的諸多特務說過,葉洛莫名其妙對日有極大的惡感,即便他曾去東京遊學過,甚至還被東京帝國大學邀請做教授,依然對他們敵意極大。

內部的推測是因為那次刺殺和後來干擾他的生意導致他十分憎惡日本人,為此還特意讓上海灘的特務們別再招惹他,商業上也收斂一些,別得罪葉氏。

可沒人告訴過他,現在這樣被打上門了,他該怎麼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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