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大哥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商人,哪裡能當得上堂堂淞滬警察廳廳長的靠山?”

葉洛莞爾一笑,搖頭問道,

“大哥你放心,我曉得王虎和熊式輝之間那點破爛事,兩虎相爭必有一傷,這種派系間的爭鬥,無關人員摻和進去就是找死,我沒那麼不理智。”

“嗯,你明白就好。阿洛,此次江安輪事件,背後牽連之深,你難以想象,千萬不要陷進去啊。”白雄起還是有些不放心,又追問道,“你真的沒參與?”

“下個月就是我和秀珠的婚禮,我不會蠢到在這種時期沒事找事。”葉洛點頭回答,“大哥是收到什麼風聲了?”

白雄起看了眼前面的司機,用腳踢了下前面椅子的靠背:“老周,你去外面抽根菸。”

老周已經在白雄起手下做了25年,連他都要避開,可見接下來的話題有多隱秘。

老周下車後,白雄起反覆確認了四周,這才壓低聲音對葉洛說道:“昨晚,軍政部的馮玉祥部長給我來電,讓我不要再配合張定瑤參與到江安輪事件中。說一切都有金陵來的專案小組處理,這趟渾水,我們軍政部不摻和。”

葉洛挑眉,馮玉祥、閻錫山和李宗仁是除校長外,二次北伐的另外三個最大受益者,加上東北的張漢卿,可以說如今天下五分,他們各佔一部分。

雖然明年馮玉祥就會因與校長意見不合,辭職北上,之後被國民政府明令通緝,然後又在民國十八年(1929年)6月25日抵太原時被閻錫山軟禁起來。

但現在的他,身兼行政院副院長、軍政部部長兩大要職,是妥妥的權力最高層之一。

馮玉祥親自打電話給白雄起,讓他不要繼續管江安輪事件,難道他是幕後黑手?

仔細思索了一番,葉洛感覺不對勁。

若馮玉祥是背後攛掇陸昱晟販賣大煙牟利的人,那他不該讓白雄起作壁上觀,目前形勢明顯對陸昱晟等人不利,警備司令部一旦扛不住,淞滬警察廳就會大獲全勝,他為了保住這些大煙,應該讓白雄起聯合熊式輝才對。

也就是說,馮玉祥大概知道誰才是陸昱晟背後的真正靠山,而且很清楚這靠山勢力極大,不好招惹,所以才讓軍政部的嫡系白雄起別摻和進去,被殃及池魚!

能讓錢大鈞和馮玉祥都退避三舍的人,又不是宋子文。

懷疑的物件屈指可數啊。

“總之不管你和張定瑤關係如何,這一次都別輕易站隊,等查案小組來再說。”白雄起還是有點不放心,又補充了一句。

葉洛微微點頭,應承了下來。

這次他本來就沒打算站隊張定瑤或熊式輝,而是從一開始便堅定的站在張之江這一側。

誰賣大煙,誰就是他的敵人,這是原則性問題。

不提對國民的迫害,僅僅是擾亂市場這一條,但凡不賣大煙的商人都不樂意看到大煙在市面上流通。

“你明白就好。”白雄起舒了口氣,葉洛可是他未來的“宋子文”,絕對不能出任何差錯,“對了,下個月婚禮,我準備辦的隆重一點,你嫂子一直唸叨要讓妹妹嫁得開開心心,你最近也少忙些工作,多上心點婚禮的事吧。聽秀珠說,你又好久沒去找她了,人家畢竟是個女孩子,總不能讓她天天跑葉公館吧!”

葉洛苦笑著點頭:“是我的錯,晚上我就找她去逛逛街。”

“嗯,我就這一個妹妹,你若對她不好,這婚我是一定會讓她離了的!”白雄起哈哈大笑。

下了車,葉洛思考一陣,心裡有了幾個確定的人選,但都沒法驗證。

不管如何,這個幕後黑手能讓馮玉祥和錢大鈞忌憚,那這一場江安輪事件的博弈,張定瑤他們大機率要敗北了。

當然,這和葉洛吞併永興公司的計劃並不衝突。

他的目標是讓事情越來越複雜,越來越難以收場,最後非逼國民政府找一堆替死鬼不可。

重新上車,葉洛讓曹凡立即開車去往法國駐滬總領事館。

範爾迪夫婦愁眉不展,在領事館苦等了一下午,耐不住性子的範爾迪先一步去了樊氏運輸的倉庫,檢查大煙的情況,而留在總領事館的樊菊麗則等到了他們心心念唸的葉洛。

葉洛才進門,就被女秘書維吉爾拉進了只有樊菊麗的辦公室。

“二少爺!聽說國民政府委派的專案小組要過來了。”樊菊麗急切的問道,“他們會不會查到我們倉庫裡的那兩千箱大煙?”

“江安輪剛出事,專案小組來了必然會對所有貨輪進行全面排查,很快就能順藤摸瓜抓到樊氏運輸的倉庫,問題是兩千箱大煙,根本沒法藏起來,運不出去,就只能砸在手裡了。”葉洛苦笑。

“宋子文那邊怎麼說?”樊菊麗皺眉問道,“若真被專案小組查到,我們肯定不會背黑鍋,這些大煙隨著紡織品一起抵滬,是我們和宋子文的合作,他脫不了干係。”

“他希望我們儘快把大煙運到蘇州城,利潤可談。”葉洛冷笑著說道,“我不知道他到底會不會給錢,但萬一出事,他一定先把責任推給我們。”

樊菊麗不是範爾迪,她是從中產階級躍遷到現在的位置,對如今的生活已經十分滿意,不想再冒險。

大煙生意,她是堅決不碰的。

“這不是利潤的問題。”樊菊麗偷瞄葉洛,生怕這位強力的盟友被宋子文說動,去碰大煙生意,見他表情自然,才稍微放心一些,“3000萬大洋的貨,利潤除去各類成本,恐怕能達到驚人的8000萬,這麼多錢,宋子文不可能獨吞,大機率和國民政府的高層有關聯...這錢我們碰不得啊。”

“是啊,大煙生意的錢,有命賺沒命花,再多也沒意義。”葉洛點頭附和,“你打算怎麼辦?”

“按兵不動,先儘量把貨藏好,肯定不能順著宋子文的意思把它們偷偷運輸到蘇州城。”樊菊麗斬釘截鐵的說道,“專案小組不知道什麼時候來,萬一運貨途中被發現,那就真說不清了。”

“好,宋子文那邊,我就先敷衍一下,等事態發展後再看。”葉洛笑著點頭。

樊菊麗嘆了口氣:“現在也只能這樣了。”

送走葉洛,樊菊麗坐在辦公室出神,一個小時後,範爾迪風風火火的回來了。

“葉來過總領事館了?”範爾迪焦急的問道,“他怎麼說?”

樊菊麗如實回答。

事情鬧到這一步,她知道葉洛也已經無計可施,而且她很擔心葉洛會被這筆錢吸引,選擇與宋子文聯手。

“那我們該怎麼辦?事情總是瞞不住的。”範爾迪一個頭兩個大,他只是想跟著葉洛賺一筆錢,沒想到會攤上這麼大的事情,現在範爾迪深刻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有經商天賦,還是利用總領事的身份牟利來得容易。

“範爾迪,莪們還有一個最好的辦法。”樊菊麗眼中精光一閃,低聲說道。

“什麼辦法?”範爾迪連忙詢問。

樊菊麗一字一句說道:“在專案小組抵滬後,第一時間向他們舉報,直接把干係撇清。”

“樊!這樣一來,葉不是就...”範爾迪愣了下,葉洛是他們夫妻的救命恩人,這麼做,等於是把黑鍋推給了葉洛和宋子文。

辦法是好辦法,而且能解他們的燃眉之急,可......

“那也沒辦法,總比我們被牽連其中要好。”樊菊麗咬牙道,“我們儘量把責任推給宋子文,希望二少爺能化險為夷,躲過這場災難吧。”

“嗯,也只能這麼做了。我畢竟是法國總領事,為葉開脫幾句,他們還是會聽我的。”範爾迪點頭附和。

樊菊麗在心中向葉洛道歉,但她也沒辦法。

她不想回到過去的生活,也不願意把自己的生死交付在別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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