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貨！蠢貨！一群蠢貨！廢物！”
宋氏公館內，宋子文正閉門在客廳裡破口大罵，他千算萬算，都沒算到輪船招商局的江安輪會偷偷運輸大煙，數量還高達1000箱。
最離譜的是江安輪的主人是陸昱晟，貨源同樣來自沙遜家族，他的兩個結拜兄弟卻不知情。
而且好巧不巧，陸昱晟拉貨的事還被警備司令部給知道了，警備司令部想黑吃黑，卻又讓淞滬警察廳給攪局。
江安輪事件爆發，恰好他用日清號拉的貨也被範爾迪給扣押了！
現在事態發酵的厲害，王虎和熊式輝誰也不讓著誰，各自發了電報給校長和馮玉祥，本著就算事情搞得不可收拾，也絕不讓對方佔便宜的目的而去。
宋子文今早已經接到財政部和軍政部的密電，迫於上海灘各公團紛紛集會以及輿論的強大壓力，國民政府決定派出由禁菸委員會會長張之江、司法行政部部長魏道明等組成的中央查案小組到上海灘查辦江安輪運輸煙土事件。
張之江和魏道明都是非常難啃的硬骨頭！
國民政府高層決定委派他們為代表的查案小組去上海灘，就說明此事不會輕易不了了之，連帶著他的日清號也將被一併調查！
將客廳裡所有值錢的東西亂砸一通，發洩過完，冷靜下來的宋子文第一時間想到了葉洛。
整件事看似和葉洛關係不大。
江安輪始終是警備司令部、永興公司和淞滬警察廳的三方博弈，唯獨能和葉洛扯上關係的是那個發現異情，並當場逃逸的緝私處處長馬永貞。
這個警員最初是葉洛的司機，但已經離開葉氏投資公司許久，並且多方調查都顯示他平步青雲後便和葉家的交際少了很多，與葉洛也只保持著逢年過節送禮的關係。
更何況誰家還沒一個安插在軍政界的人？
除非馬永貞事先知道江安輪運輸大煙，然後又故意在那天撞破，將事態鬧大。
那麼問題來了。
據說那晚戰鬥異常激烈，緝私處和警備司令部幾乎到了火拼的地步，若是早有訊息，王虎會只安排那麼幾個人送死？
從結果看，淞滬警察廳顯然吃了情報不利的大虧。
宋子文思前想後，總覺得疑點重重，難以判斷。
日清號事件是沒想到扯上了範爾迪。
葉洛預先必然不知道日清號上藏有大煙的事，此前讓他坑蔣柯亭，他都不是很樂意。
為了說服蔣柯亭，他搬出了和洋人的關係，以減免厘金和稅金打動了對方，而且還把與範爾迪合作的樊氏運輸白紙黑字的發了電報給自己，流程步驟完全沒問題。
偏偏在抵滬後被範爾迪知道此事，堂堂法國總領事夫人的公司配合運輸大煙，這個黑鍋他斷然不願意背，也合情合理。
坐下後的宋子文只覺得無巧不成書，但又很疑惑所有事偏偏或多或少與葉洛扯上了點關係。
若他真偷偷推動了這兩件事的進展，宋子文就更不明白了。
商人逐利乃是天性。
即便發現自己欺騙了他，於公於私，葉洛依然選擇站在他的陣營，不久前還安排他的老丈人張謀之去做孫先生陵園的二期工程專案，可見葉洛並不真打算和自己撕破臉皮。
而且怎麼看都想不通葉洛這麼做的意義在哪裡。
日清號和江安輪被查封，他葉洛還能獲得什麼利潤？
遠不如和自己聯手享受這批大煙利潤來得爽快啊。
猶豫許久，宋子文還是打算給葉洛打個電話探探口風。
“喂，阿洛，是我啊，宋子文。”
“啊，宋大哥，有事？”
同樣坐在客廳的葉洛嗑著瓜子笑問。
宋子文比他預想的還沉不住氣。
這也從側面印證了他與江安輪無關。
“範爾迪那邊怎麼說？再過幾天，由張之江帶領的查案小組就要到上海灘了，那時若發現日清號的問題...”宋子文聲音越來越低。
葉洛心裡暗暗一笑，他早就把事情告訴張之江了，等查案小組到了上海灘，事態必將再一步升級。
“宋大哥，江安輪出事後範爾迪愈發謹慎了，這個時候讓他撞槍口，他可不樂意啊。”葉洛嘆了口氣，故作擔憂的回答，“總之讓樊氏運輸送貨，可能性極低。而想瞞天過海讓其他運輸公司代勞，難度也很大。可惜，我名下並無運輸公司，總不能讓計程車一輛輛開去蘇州城送貨吧。”
宋子文聽得憤怒不已，但又說不出反駁的話。
範爾迪不鬆口，既不放貨又不送貨，這些白花花的大洋就卡死在了樊氏運輸的倉庫裡，主動權將一直被這個鬼佬掌握。
“我分他35%的利潤！”宋子文咬牙說道。
“曉得了，那我儘量和他再溝通吧。”葉洛吃了一驚，宋子文這一手“捨不得孩子套不到狼”，還真有可能說服範爾迪啊。
讓利35%，將近2000萬大洋的利潤，和這麼多錢相比，法國駐滬總領事的職位似乎也沒那麼重要了。
“事成後，阿洛，我分你5%的利潤，再把那些日貨的利潤全給你，之後關稅自主，紡織品有了競爭力，你若想做這個，財政部會大力支援你。”
宋子文此時也顧不得其他，掛電話前又給葉洛畫了大餅。
宋子文越著急，葉洛越安逸。
如今的事態，宋子文不可能從金陵跑來找範爾迪面談，就算他是校長的小舅子，也不能如此囂張的介入這種大案子。
他來不了，在通訊比較貧瘠的現在，能仰仗的還真只有葉洛。
葉洛現在就是穩坐釣魚臺，等張之江過來收網後儘量把江安輪真正的背後主使者調查出來，三千多箱的大煙，能毀一點是一點，事情鬧得越大，最後永興公司就死得越慘。
霍天洪可是把他名下永興公司60%的股份和總資產作為擔保，向葉洛借了800萬大洋啊。
想到不久後永興公司就會成為自己的囊中之物，葉洛淡淡一笑。
到時候就給霍天洪霍老闆安排一個大廳打掃衛生的工作吧，免得老人家年紀大了，沒錢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