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十七年(1928年)12月31日。

臨近元旦,上海灘各個交通樞紐人潮湧動,到處洋溢著喜慶的氣氛。

火車站、碼頭等地因來往人員過於密集,這幾天時常爆發衝突,忙得淞滬警察廳焦頭爛額。

自從去了葉公館拜完山頭,溫應星明顯感覺到工作輕鬆便利了許多。

他感慨著二少爺在上海灘的驚人能量,忽然覺得被遠調到這兒也不是一件壞事。

如今廳內諸多事務有馬永貞這個副廳長協調處理,底下的警員對他言聽計從,行動力強得驚人。

在其他地方任職過的溫應星十分震驚,和他記憶中鬆散的華人警員不同,淞滬警察廳在經歷了幾次大換血後,雖然不知道里面混進來多少葉氏的人,但工作效率確實上升了許多。

反正他並不介意這種形式的“架空”。

因為他的核心目標還是金陵,淞滬警察廳不過是鍍金之地,之後這位置必然會交接給已嶄露頭角的馬永貞。

二少爺助他仕途風順,他幫二少爺盯著淞滬警察廳,這就是兩人潛在的交易。

“聽說二少爺今天下午從奉天返回上海灘,我得好好弄一個接風宴,不能讓別人搶先一步。”

溫應星心中這麼想道。

在12月30日,他們一群人才知道葉洛竟然被邀請去奉天參加了改旗易幟儀式!

說是南方來的商界代表,但明眼人都知道,在葉洛婚禮上,張漢卿力挺他,就可以看出兩人交情匪淺。

張漢卿一向看不上南方的商人,此次儀式,商界代表只葉洛一人,可見其份量之大。

而名義上統一後,校長授予張漢卿北方邊防司令官的職務,說白了就是預設了他北方一把手的地位。

葉洛的身份地位自然也水漲船高,讓剛和他有了些許嫌隙的宋子文又熱絡了起來。

就在溫應星思索之際,辦公室的門忽然被人敲響,沒等他回話,門被人猛地推開,一名怒氣衝衝的軍服中年男人帶著幾名荷槍實彈的軍人便衝了進來!

“這裡是淞滬警察廳,你們瘋了?”溫應星也是軍武出身,下意識就拔出配槍,對來人怒目而視。

“我看瘋了的人是你吧,溫應星!”

中年軍人冷哼一聲,坐到他面前吼道,

“日清號上有2000箱大煙,你就這麼眼睜睜看著他們把東西運出上海灘,你這淞滬警察廳廳長,當個卵蛋!”

聽到男人直接爆粗口,溫應星先是一愣,隨後不氣反笑,這典型的硬派軍人作風,他大概猜到是誰了。

“什麼大煙,我可不知情。”

他知道日清號的紡織品裡藏有大煙,可那又如何?

那些貨是宋子文的。

是校長預設運輸到蘇州城的。

是法國總領事範爾迪夫人旗下的樊氏運輸做的。

他一個小角色敢攔截?

“放你孃的屁!你不知情!我看你和熊式輝一個屌樣,知法犯法,武裝運土...”男人唾沫星子噴得到處都是。

溫應星臉色一變,連忙打斷他:“戴司令,有些話可以說,有些話不能亂說啊。熊式輝被調走了,也沒說他參與其中,你這話傳到金陵去,要出事的。”

“我管你什麼事,反正你放的行,你來承擔責任!我已經派警備司令部的緝拿隊出動,趕在他們抵達中轉站前截獲大煙!我不管你怎麼想,你要麼配合我,要麼今天斃了我。”

中年男人往那裡一坐,就賴著不走了。

好傢伙,這是派了一個火藥桶來接替熊式輝啊。

溫應星十分頭疼,連忙喊來秘書:“你去打電話給金陵軍政部,讓馮部長評評理。”

“不準出去!”戴戟軍靴一蹬,對秘書官怒目而視,直接嚇得他往後倒退幾步,真就不敢走出辦公室大門。

“戴司令,你這是胡攪蠻纏!”溫應星頭疼不已,早聽說這位是二愣子,可沒想到能愣成這樣。

奈何對方可是跟隨過孫先生的老人,而他自己也當過孫先生的秘書,甚至戴戟身份背景不低,不好招惹。

“什麼胡攪蠻纏?我聽不懂。反正你趕緊派緝私處的警員協助我的人調查,那就完事了,不然今天我就往這兒一趟,睡你辦公室。”

戴戟說著還真讓人掏出了被子枕頭,看得溫應星更加哭笑不得。

他是不可能派人去攪局的。

那些大煙是宋子文的心頭肉,誰知道里面是不是還有校長的股份,貿然出動,萬一觸怒了宋子文,那他的仕途也就到頭了。

該怎麼應付戴戟呢?

溫應星想到了二少爺葉洛,奈何這位主還沒回上海灘。

就在這時,外面又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這次走來的是馬永貞。

戴戟的人本來擋在門口,說什麼也不讓人進來,但聽說對方是原緝私處處長馬永貞,戴戟連忙喊道:“快快快,請馬副進來說話!”

馬永貞看到辦公室內一片狼藉,疑惑看了眼戴戟,旋即認出對方是新的警備司令部司令,連忙立正敬禮:“戴司令好。”

“馬副來的正好啊。”戴戟嘿嘿一笑,把淞滬警察廳放樊氏運輸離開的事情說了一遍。

日清號的貨上藏有大煙,戴戟不信馬永貞不知道,而對方是一個人挑出江安輪事件的狠角色,他相信馬永貞必不允許這種事發生,現在成了這局面,全是溫應星的錯。

可憐溫應星就這麼莫名其妙背了黑鍋。

聽完戴戟的話,馬永貞先是一笑,隨後神色嚴肅的說道:“我急著過來,就是要彙報下緊急事務。”

“那我回避?”

戴戟不是真的愣頭青,連忙起身說道。

馬永貞搖頭:“這事戴司令你正好也能聽聽。”

“永貞你說。”溫應星心頭一凜,感覺出大事了。

“樊氏運輸的車隊途徑太湖區域時,被太湖水匪給搶劫了!”

“好啊!”

戴戟下意識喊道,隨後覺得不妥,乾咳幾聲後說道,

“我是說好啊,這群水匪好大膽子,光天化日就敢搶劫商隊,這可不能放過他們啊,溫廳你說呢。”

“什麼時候的事情?”溫應星問道。

馬永貞回答:“就剛才從蘇州城傳來的密電,金陵那邊也有意對付水匪,這事...怕是要大了。”

他說的大事,溫應星和戴戟心知肚明,不是剿水匪,而是日清號的貨被劫掠,那2000箱大煙的事就瞞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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