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天洪越是著急，葉洛便越是悠閒。
商場如戰場，掌握了主動權後，敵人便會成為隨你揉捏的軟柿子。
霍天洪低價售出的條件一開，等於是把這些優質資產雙手奉上，送給葉洛。
他不是張萬霖那種蠢貨，知道此話一出，以葉洛的精明必然猜到他有利潤更高的生意需要往裡面投錢。
即便如此，霍天洪還是開了口，可見這單大生意的利潤之高。
換做其他生意，霍天洪必然不敢這麼直接問葉洛“借錢”，但這可是大煙生意，葉洛碰都不碰。
而且貨源來自沙遜家族在印度的種植區，從生產、運輸到交易，每一步都秘密行事，葉洛沒可能插手。
霍天洪有恃無恐，這兩千萬大洋的成本，扣除所有費用，最後到他手裡，起碼能賺五千萬！
有了這筆錢，他還擔心沒法搭上孔家的線嗎？
“二少爺，給個話吧，我今天來這兒，老臉可都不要了啊。”霍天洪搓了搓手，一副急切的樣子，“若是你能一次性結清款項，我還能再便宜一些。”
“呵呵，霍老闆這次要做的生意看來利潤無比豐厚嘛。”葉洛抿了一口茶，先是看向小阿俏，隨後將目光落在霍天洪身上，“上次你給我的資料，我記得一共是二十六家公司，其中三家是兵工廠，對伐？”
“對的，現在還全部捏在我手裡。”霍天洪點頭，“紡織、醫藥、地產、日用品、機械、餐飲...這些公司涵蓋了上海灘租界各行各業，拿下它們，等於拿下了上海灘商界的半壁江山。”
葉洛哈哈大笑。
說半壁江山有點誇張了，不過這些優質產業確實比嘉道理家族給的那幾個半死不活破爛玩意兒好些。
這些公司原來的掌控者都是華商，他們盡心盡力做實業，最後卻被有權有勢的永興公司強取豪奪，運氣好的還能留在原公司擔任一官半職，運氣差的在商業鬥爭中直接家破人亡。
曾經的經瑞山家族，如今差點遭遇滅頂之災的陳連山家族就是最好的例子。
永興公司三個老混蛋，霍天洪貪權，張萬霖貪財，陸昱晟貪色，一個華商若是被他們盯上，大機率走向人財兩空的不歸路。
若是全部收購，加上此前葉氏投資公司零零散散收購的那些華商產業，葉洛確實可以說佔據了上海灘華商界的半壁江山！
“霍老闆想要多少？”葉洛笑著問他。
霍天洪沒想到葉洛居然還會把定價權給他，他猶豫了片刻，豎起五根手指：“五百萬大洋，全部賣給你。”
“二十六家公司，其中十家不虧不賺，六家一年要虧損七八十萬大洋，剩下十家堪堪超過百萬大洋利潤，拿下後我還要重新整頓，尤其是三家兵工廠，警備司令部那邊的關係要重搞。霍老闆，這些公司優質是優質，可一旦拿下，未來三四年都沒法轉虧為盈，你要我五百萬？”
葉洛的臉色一變，對著小阿俏冷聲說道，
“寶寶，送客！”
說完他便起身準備離開。
“哎哎哎，二少爺留步！”霍天洪見他翻臉比翻書還快，連忙跑過去拉葉洛，“價錢好商量嘛！”
“霍老闆一大早來消遣我。這樣的生意有什麼意思？低價？你這是把我當肥豬宰啊。”
葉洛把手抽出來，冷笑看他，
“我念著大家都是總商會委員的情面，讓霍老闆自己開一個公道價，你是欺負我不懂商業嗎？就算這二十六家公司全部盈利，打包也賣不出五百萬大洋吧？現在上海灘商界還是洋人說了算，華商公司再優質，那也沒啥太大利潤的。要不你霍老闆為什麼要全賣給我呢？”
一連幾個反問句說得霍天洪面紅耳赤。
事實確實如此。
他們這些所謂的大亨能發家，一是靠國民政府高層罩著，能做一些灰色、黑色產業，一是壟斷了華人商界好賺的行業，譬如譚四的碼頭生意、馮敬堯的百貨生意、榮氏的紡織生意等。
真正能以實業與洋行面對面競爭的華商，幾十年來也就一個人，這個人現在就站在他面前。
“那...二少爺願意出多少？”霍天洪的缺口是三百七十萬大洋，但他希望預留一些餘地。
“霍老闆你自己看著辦，你現在急著用錢，我也不趁人之危。”葉洛說著重新坐了回去，“但你不能把我當肥豬宰啊。”
“是是是。”霍天洪一咬牙，“四百萬大洋！直接少了一百萬大洋，二少爺總不會覺得還貴吧？”
要是沒仔細派人調查過這些公司，以及清楚霍天洪現在的處境，一般商人大機率會答應這個價位。
但葉洛可不會。
“高了，貴了。”葉洛搖頭。
“這還高？！”霍天洪有點繃不住了。
比四百萬再低，豈不是他還得朝其他地方去斂財？
大煙生意雖說很賺，但也犯了國民政府的忌諱，要是弄得聲勢浩大，人盡皆知，校長都保不住自己！
霍天洪為了這兩千萬的貨已經快把家底榨乾，如果去找銀行貸款，訊息一旦流出去，商界議論紛紛，保不準大煙生意的事就暴露了。
葉洛頷首說道：“三百萬都高了，你和我說四百萬？霍老闆，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寶寶，把整理好的資料給他看。”
小阿俏抿嘴一笑，腰臀輕搖，把寫好的資料表遞給了霍天洪：“霍老闆，這是我們葉氏投資公司專業人員寫的資料分析，簡單說呢，就是預測了一下這二十六家公司未來的情況和所需的投入，順便評估了他們的資產實力。他們現在只值兩百萬大洋哦。”
“兩百萬？你們怎麼不去搶？？？”霍天洪抓過檔案看了幾眼，他本來就沒怎麼讀過書，小阿俏滿嘴的專業名詞聽得他雲裡霧裡，現在只清楚一件事，看似和和氣氣的葉洛，是要把自己當豬宰了！
“如果霍老闆不信任我們的評估，也可以僱傭其他專業人士來評估。”小阿俏笑著看他。
上海灘有實力給公司資產做評估的人本來就沒幾個，還基本全是洋人。
和洋人的關係。
葉洛可比霍天洪要鐵不知道多少倍。
今天，他就吃定了霍天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