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租界,中法大藥房。

大名鼎鼎的二少爺半夜來訪,黃楚九不敢怠慢,連夜爬起來,喊了藥房的副總經理項松茂一起過來接待葉洛。

門鈴聲響起。

項松茂立即起身,和黃楚九對視一眼後連忙跑去開門。

葉洛和挽著他手臂的小阿俏邁步而入:“打擾了,黃老闆,項經理。”

“哎呀,哪裡的話,二少爺和大阿姐大駕光臨,小地方蓬蓽生輝啊。”黃楚九端著泡好的茶水和幾塊糕點,笑著走來,“這是松月樓的點心,不知道兩位能吃得習慣不?”

“黃老闆有心了。”葉洛微微一笑,和小阿俏挨著坐下。

項松茂先一步夾起塊糕點放入嘴中,動作自然流暢,隨後小阿俏便跟著吃了一塊,又餵了葉洛一塊。

葉洛把項松茂的這個小舉動看在眼裡,對這位明後年跟著黃楚九發大財,卻在日後選擇將所有產業和生意用於抗日救國的醫藥界大亨多了一份好感。

奉天事變後,項松茂積極支援抗日救國運動,還擔任了上海抗日救國委員會委員,登報宣告“不進日貨”。

他將自己企業內全體職工編組成防衛軍第一營,自任營長,聘請軍事教官嚴格訓練,規定職工下班後訓一小時,積極備戰,招致日寇仇視。

一二八淞滬抗戰爆發,國民軍隊前線傷亡很大,項松茂接受政府生產軍需藥品的任務,親自監督生產,日夜不停趕製藥品,供應前線急需。

同年1月31日,他與店員11人慘遭日寇殺害,時年僅52歲。

因為他的這份人生,所以葉洛親自過來,決定將兩人都納入他的醫藥公司中。

“不知道二少爺和大阿姐這麼晚過來有什麼指示?”黃楚九討好般問道,“有用得上我老黃的地方,萬死不辭。”

自從新世界遊樂場被張萬霖收購後,他那些依附於新世界的產業紛紛轉讓出售,誰讓張萬霖是一個霸道至極的流氓頭子呢。

失去了那些產業,黃楚九的生意一落千丈,如今只靠中法大藥房賴以為生。

他很想找一位在法租界能呼風喚雨的大亨做靠山,奈何那些稍有身份地位的大亨都看不起他,他提著禮品,連人家的門都進不去!

今天葉洛突然來訪,黃楚九心裡暗暗想著一定要抱緊這個大粗腿,打一個漂亮的翻身仗!

“黃老闆言重了。我今天過來,只是想給你們提個醒,你們就快大難臨頭了。”葉洛輕輕咬住小阿俏送來的糕點,似笑非笑的看向黃楚九。

黃楚九聞言心中咯噔一下,一旁的項松茂更是面色如灰,先一步問道:“二少爺,此話怎講?我們在這兒做生意也沒招惹過什麼人呀。”

能讓葉洛親自登門提醒的敵人,必然是他們招惹不起的頂級大亨!

黃楚九心裡也發怵。

他左思右想,挖空腦袋也想不起自己哪裡得罪了這麼一個大人物!

“還請二少爺明示!”黃楚九從位置上站起來,直接跪拜葉洛。

葉洛伸手虛扶了一下黃楚九:“這事情說起來也是宿怨,黃老闆還記得經瑞山老闆嗎?”

提到經瑞山,黃楚九“啊”了一聲,急忙點頭擺手:“二少爺!這事真和我沒關係啊!當初經老闆來我這兒求藥方,我開完後特意囑咐他,這些藥我這兒難湊,讓他去更好的藥房或是醫院蒐集,那之後我是真沒參與過任何事情啊!”

“哦?”葉洛挑眉,他是想透過經瑞山之死引出最近張定瑤準備整治中醫藥行業的事情,卻不想似乎套出了一點新的資訊,“所以瑞山大哥吃的壯陽藥和你無關?”

聽到壯陽藥,小阿俏臉頰微紅,夾緊雙腿,終於明白為何林如仙對丈夫的死總是支支吾吾,即便兩人已經是關係很不錯的閨蜜,她卻依舊不願意提及此事!

想來也是,經瑞山年長她那麼多,年紀都和葉雨樵差不多大,那方面有點問題很正常。

“確實無關啊二少爺!我只是按照經老闆的需求出了藥方,然後他就跑去日本人那裡配藥了。”黃楚九連連點頭,他大概知道些葉洛和經瑞山夫婦的關係,經瑞山是被藥毒死的,這事兩年前淞滬警察廳就過來查過他,只不過沒有任何證據,不了了之了。

若是葉洛等人要追究此事搞他,那確實大難臨頭了!

“日本人?詳細說說。”葉洛頓時來了興趣,原本經瑞山的死早已成了一樁疑案,若是有後世的破案科技在,他還有可能查個水落石出,但在民國,過去了兩年,能查出真相才有鬼了!

可現在,似乎有些蛛絲馬跡被抓到了。

“二少爺可知仁丹?”黃楚九低聲問道。

葉洛點頭。

日寇和其他列強入華後,也是從各個大城市的賺錢行業開始做起。

日寇主攻紡織和醫藥兩大塊,他們的紡織產品不斷進口國內,衝擊著北方的紡織業,導致這一民國時期最大的國貨行業被侵佔的體無完膚,許多國產紡織廠倒閉破產,工人無以為生。

而醫藥這塊,他們則主要根植在京津地區和上海灘,在這些地區擁有多家日資醫藥公司、藥房和醫院。

譬如位於法租界,只給日寇看病的鈴木醫院便是其中之一。

仁丹是鈴木醫院院長松下博引入國內的一種保健品,其根源是寶島省土著民眾為了抵抗夏日炎熱自制的清涼解毒藥丸,被松下博得知後瞅準了商機,改造成仁丹在華髮行。

這樣一瓶小小的仁丹裡面有400多粒小藥丸,卻只售價九毛錢,物廉價美,幾年前一經推出便風靡上海灘,現在依然是最暢銷的醫藥保健品。

“仁丹中也有壯陽補腎的藥材,而鈴木醫院囤積了大量此類藥材,黃老闆想弄我那個藥方,所有材料都能在鈴木醫院搞到。”黃楚九說到這兒苦澀一笑。

當初不是他不想做經瑞山的生意,實在是有心無力。

自己家傳藥方的中藥藥材,自己的藥房卻湊不齊,只能打發客人去日寇開的醫院配藥,這事情宣揚出去,中法大藥房的牌子也就徹底毀了。

因此黃楚九以兩人熟識不方便配藥為由,讓經瑞山去鈴木醫院抓藥配藥。

“這事,你沒和警察廳和巡捕房的人說過?”葉洛皺眉,這麼一看,經瑞山吃的毒藥大機率源自鈴木醫院。

日寇居心叵測,在這方面動手腳的話,經瑞山肯定看不出端倪。

但日寇有沒有和永興公司聯合,這事情就不好說了。

他讓丁力和馬永貞事先詢問汪國貞時,只知道她確實和張萬霖有染,而且後期張萬霖嫌棄她年老色衰,讓她因愛生恨,這才有了“自投羅網”,揭發幕後黑手是張萬霖的這齣好戲。

但實際上,汪國貞也不知道這藥是在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她現在只是按照葉洛的意思,一口咬定張萬霖脅迫而已。

“當然說了啊!沒有半點隱瞞!可說了後,那邊特意派人過來告訴我,這事誰也不能再告訴,包括林如仙小姐!我怕得要命,就沒再提。”黃楚九苦著臉,要不是今天葉洛登門拜訪,說他大難臨頭,他也不想提及這個秘密,畢竟當初那批審問他的人還在呢,“那時他們是怕引起日寇的不滿,擴大事態對大家都不好,所以就封口了。”

葉洛越聽越覺得裡面的勢力糾葛越多,經瑞山的死撲朔迷離,可能不僅僅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那麼簡單。

“原來如此,不過這麼看來,兩年過去,瑞山大哥的死大機率還是會以懸案了結,不會再舊事重提了。”葉洛點了點頭,看向黃楚九。

黃楚九長出一口氣:“那不知二少爺您說的大難臨頭是...”

“黃老闆你還不知道吧。幾天前張市長派人重查此案,意外從汪國貞嘴裡得知了些許真相。原來她和張萬霖有私通,而毒死了瑞山大哥的藥,裡面的成分和現在他自己吃的治療肺病的藥極為相似。”

葉洛挑眉,這話一出,剛放鬆的黃楚九和項松茂的神經又緊繃了起來。

“你現在說了,這藥大機率是鈴木醫院配的,而藥方出自你手,你說張市長會不會再查你。”

“難怪前幾日忽然又來人喊我去秘密審問。”事到如今,項松茂也不隱瞞了,如實回答,“這些警備司令部的人還和我說要保密,不準說出去。言語間問的便是這個壯陽藥方的來源...”

“你也被審問了?”黃楚九面色愕然,他也在幾天前被淞滬警察廳叫去審查了。

同樣是要他守口如瓶。

兩人對視一眼,又看向葉洛。

“二少爺救救我!”

此事非同小可。

黃楚九深知上面的人搞起事來不講道理,雖然他確實沒有參與其中,只出了個藥方,但真要辦他,也是很簡單的。

自從二次北伐後,國民政府的威信和權力已經遠遠超越上海灘的本地大亨和殘留軍閥勢力!

就算是租界的洋人們也會給他們一些面子。

對方是當下上海灘的第一人,隨便動動手指,別說中法大藥房了,就是他們的腦袋,也是輕鬆拿下!

“目前如何處置中法大藥房,我還不清楚,但我可以明確告知黃老闆你,中醫藥界會被整頓一番,而你的藥品還被疑似有毒,你說中法大藥房的生意能做的下去嘛?”

葉洛瞥了他一眼。

黃楚九大汗淋漓,項松茂也是沉默不語。

這個時候了,還做個屁的生意啊?

小命要緊!

“請二少爺指一條明路!什麼代價我都願意出!”黃楚九不蠢,葉洛大半夜特意過來找他說這些,自然是有辦法幫他渡過難關,只是這代價,就得看葉洛想要什麼了。

葉洛嘴角微微翹起,瞥了眼這間不大不小的藥房,誰能想到坐在這裡的兩個人能靠它在未來兩年內於上海灘創立出第一個華商掌控的醫藥界托拉斯呢?

這藥房不錯,但現在開始,是我的了。

“黃老闆,我問你個事,你如實告訴我。”

“二少爺請問!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要命還是要錢?”

“啊?那當然是要命了!”黃楚九心中隱隱有種不好的感覺。

“那很好。我保你性命無憂,但這間中法大藥房,以後就歸我的葉氏醫藥公司所有。”葉洛也不遮遮掩掩,直接開口。

項松茂愣了下,他心中更多的是不解。

中法大藥房確實是法租界最大的華商藥房,可滿打滿算,總資產不過二三十萬大洋。

聽說這位二少爺幾天前從洋人那裡買了輛8萬大洋的豪車!

這點錢,根本不值得他大半夜過來親自面談吧。

黃楚九也是一樣的反應,但他下意識就拒絕了:“這...二少爺,能否容莪再考慮一下?”

葉洛一向以善待華商和大方出名。

可這一次,他分文不給,張口就是要用藥房抵命。

這讓很敏感的黃楚九下意識感覺事情沒那麼簡單。

而且中法大藥房雖然不大,但卻是他翻身的最後本錢,這一送,和送了命也沒太大區別。

“言盡於此,兩位好自為之。”葉洛拍了拍手,起身,又夾起一塊松月樓的糕點,塞入嘴中,“黃老闆,我奉勸你一句,錢財就和這松月樓的糕點一樣,有的人能有,有的人不配有,要命還是要財,只在一念之間,別害了自己。”

目送葉洛兩人離開,黃楚九癱軟在地,一旁的項松茂也不知該如何勸誡。

出了中法大藥房,施劍翹就在勞斯萊斯旁抽菸,看他們兩人走來,連忙掐滅菸頭。

“你啊你,自從來我家後,總不學好,先是跟青青她們學麻將,現在又是和誰學的抽菸?”葉洛敲了下施劍翹的腦袋。

施劍翹冷哼一聲,紅著臉扭過去不說話。

要是別的男人,這一下,她馬上就回擊了,保證對方三天下不了床。

可如果是他......

“俏兒寶寶,劍翹,我考考你們啊。知道我為什麼對中法大藥房的態度那麼強勢嗎?”葉洛上了車,對兩女笑道。

他把事情經過又簡單和施劍翹說了一遍,兩女頓時陷入冥思苦想中。

汽車發動,還沒駛出多遠,副駕駛的施劍翹一拍大腿:“二少爺,我知道為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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