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工總會會長葉雨樵的小兒子。

聞名上海灘的“上海四少”之首。

十歲就用父親給的一百塊大洋豪賺了一棟房的天才。

六年前以清華學堂狀元的身份免費留洋英美的民國第一學霸。

看到葉洛這個名字時,周大福一團漿糊似的腦袋裡冒出無數關於他的詞條,沒想到上海灘最年輕最傳奇的公子哥,竟然和自己坐著同一艘輪船回來,還一路上有說有笑!

葉洛扭頭,笑著對緊緊挽住自己胳膊的花媚說道:“媚兒,周大福阿叔在船上很照顧我的,一會兒抽空幫他安排下座位,務必讓阿叔吃好喝好。”

“是,二少爺~您放心,媚兒一定幫阿叔安排得妥妥當當。”花媚抱著他的胳膊,豐滿的胸口輕輕擠壓著,笑顏如花。

“阿叔,我先進去啦,記得吃好喝好哦。”葉洛衝還在呆若木雞的周大福微微一笑,順手攬住花媚的腰肢朝飯店大廳走去。

“二少爺,您瘦了好多,是不是在洋人那裡吃得不習慣呀?”花媚小鳥依人般靠著他,過往的各界名流見到他們時紛紛讓開一條道,也有的抱拳笑著喊“二少爺”。

葉洛一一回禮,攬著花媚腰肢的手輕輕捏了捏,低聲說道:“媚兒又亂說啦,這六年我明明胖了好多斤,一會兒見了老爸,他該認不出了。對了,家裡這幾年還好麼,上海灘還太平麼?”

“少爺你們葉家當然好啦,這幾年葉會長在盧將軍的支援下越做越大,阿拉大上海灘,誰不知道葉會長在華人裡是這個呢。”花媚小手翹起大拇指,在葉洛掌心輕輕摩挲了下,然後嘟起小嘴哼了一聲,“可阿拉小小的鳳鳴樓就難熬咯,大阿姐得天天忙著應付那些臭男人,今天青青小姐大喜日子,大阿姐都病倒來不了呢。”

“這樣...那我晚點去鳳鳴樓看看她。”葉洛放緩腳步,微微點頭。

“好呀好呀,要是知道二少爺會來看望,大阿姐肯定開心死了,說不定這病一下也就好啦。”花媚咯咯抿嘴偷笑。

“對了,”葉洛也笑了笑,隨後神情漸漸嚴肅,“是什麼人敢騷擾鳳鳴樓?”

花媚偷偷瞥了瞥四周,將小腦袋湊向葉洛的肩膀,咬著耳朵低聲說道,

“還能有誰嘛?永興公司那三個老癟三咯,尤其是陸昱晟這個老王八蛋,一邊纏著人家胡蝶、阮玲玉兩位小姐不放,一邊還三天兩頭來鳳鳴樓找大阿姐麻煩,討厭死啦。二少爺這次回來,可要幫大阿姐好好出出頭哦!”

“好,包在我身上。”葉洛重新恢復笑容,似乎並不在意這些小事,兩人往大廳中央走去,眼看就要見到葉雨樵等人,他壓低聲音,最後問了一句,“媚兒,我阿爸他和盧將軍這幾年還是走的很近嗎?”

“嗯,非常近的。”花媚用力點點頭,隨後疑惑看他,“現在誰不知道盧將軍在上海灘是一把手吶,好多人擠破腦袋都想和盧將軍搭上關係。二少爺難道覺得葉會長和盧將軍走的太近不好?”

葉洛把被花媚緊緊抱住的手臂抽了出來,嘴角笑意一斂,眼神平靜,轉頭看了看她。

花媚被他突然尖銳的眼神嚇了一跳,馬上意識到什麼,立即舔著笑顏纏上去搖起他的手臂:“二少爺~媚兒知道錯啦~下次絕對不多嘴亂問,饒過媚兒這一次嘛~二少爺~”

“饒什麼呀?阿洛,怎麼六年沒見,一回來就欺負人家鳳鳴樓的花媚姑娘?”

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打斷了葉洛和花媚的談話。

大廳中央走來一個高大壯實的年輕男人,雖然穿著一身氣派的西裝,胸口還彆著滬東辦事處處長的銘牌,但臉上有好幾處深淺不一的刀疤,兇相猙獰,看上去更像某個幫派的堂口大哥。

看到他走來,葉洛伸手揉了揉花媚的腦袋,然後笑著走過去用力抱了抱年輕男人。

“大哥!六年不見,風采依舊啊。”

“誒,不知不覺都過去六年了!你這臭小子,長得比我還高了!”

他就是葉洛的親哥哥,現在擔任上海勞工總會滬東辦事處處長的葉家長子,葉豪。

也是當年葉洛穿越到這個世界時睜眼看見的第一個人。

血肉至親,兄弟情深。

葉豪眼角微微泛起淚光,這個年代,通訊業並不發達,六年前葉洛離開上海後,他們只能偶爾通通跨洋電話,用書信交流近況。

一別六年,記憶裡還有點青澀秀氣的弟弟現在長得比他還高不少,看起來已經完全從文弱書生蛻變成了青年才俊,一時間讓葉豪感慨萬千。

兄弟倆摟著肩朝裡走。

葉洛還沒開口,葉豪便連珠炮般問了一大堆問題。

感受到哥哥話語裡傳遞來的濃郁親情,葉洛鼻子也有點微酸起來。

他穿越成葉家二少時才6歲,之後和這一大家子親人一起生活了整整10年。

對父母、哥哥妹妹等一群親人,他早已有了極為深厚的感情,對現在的一切,他也倍感珍惜。

“這次回來應該不出去了吧?”葉豪擔憂的問道,“你也知道阿爸當初多反對你去英美留洋。”

“嗯,不出去了。這次回來除了參加小妹婚禮,也做好了在上海長久發展的打算。”葉洛重重點頭。

“那就好,那就好。你要是又偷偷跑去外地,阿爸不曉得還會在我耳邊唸叨多久,這六年,我可是被念得頭也大了。”葉豪用力拍了拍他的後背,對這個答案很滿意,“這次回來,乾脆就到滬東辦事處幫大哥好了,你從小腦子就比我和青青靈光,你知道的,辦事處那些亂七八糟的檔案,我怎麼看得懂嘛。”

“大哥,我......”

“哦對了,還有件事。”葉豪似乎想起了什麼,一拍腦袋,攬過他的肩膀,壓低聲音說道,“以後儘量少和鳳鳴樓的女人親親我我,讓你未婚妻看到終歸不太好的。”

“未婚妻?我的?”葉洛瞪大眼睛看他。

怎麼自己就離開六年,平白無故多出個未婚妻來?

“對!我給你已經說好了!白部長的親妹妹,白秀珠小姐。秀珠今年過完生日就十八歲了,我和白部長一致贊同你們在她生日時完婚,正好湊個雙喜臨門嘛!”

白秀珠?

葉洛愣了愣,腦海裡浮現出一個扎著雙馬尾,整天跟在自己屁股後面“葉洛哥哥,葉洛哥哥”叫個沒完的小丫頭。

他苦笑了下,倒是猜到這次回來阿爸肯定會給自己安排親事,但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爸,我和秀珠都六年沒見了......”

“六年沒見怎麼了?六年沒見就不能談戀愛了?那六年沒見,我就不是你爸,變成你是我爸了?”

葉雨樵哼哼幾聲,負手而立,一張臉光速拉了下來。

“爸!”葉洛哭笑不得。

“呦,不敢當不敢當!一聲不吭就自己跑去洋人那裡,我哪有資格做你葉二少的爸吶,你做我爸還差不多。要不我喊你幾聲聽聽?”

葉雨樵越說越起勁,周圍一群名流忍著笑看過來,也不敢搭話。

“哎呀,老葉!洛洛這才剛回來,你陰陽怪氣個什麼勁呢?六年來家裡就屬你去洛洛的房間次數最多了。現在一見面你又板著個臉,這是給誰看啊?”

一個穿著靚麗旗袍,保養得當的美婦踩著高跟走來,邊說邊喊,周圍一群人紛紛喊起“葉太太”。

她就是葉雨樵的原配夫人李淑珍,也是葉洛兩兄弟的親媽。

“好了好了,就你屁話最多。”葉雨樵被戳穿了偽裝,老臉一紅,連忙打斷李淑珍的話,拂袖朝裡面的宴會廳走去,“你們兩個,一起過來。”

“是,爸。”葉洛兩人對視一眼,讀懂了各自眼底的笑意,快步跟了過去。

“老葉啊,你要是敢再罵兒子一句,看莪不和你拼命!”李淑珍低聲嘟囔了一句,她很想和六年沒見的小兒子好好聊聊,但知道他們有男人間的話題,只好撂下一句狠話,跑去招待其他客人。

李淑珍是川渝人,和葉雨樵自微末時相識相愛,是和他經歷過生死難關的槽糠之妻,一股子辣味兒從沒變過,也就她敢在公共場合當面拆葉雨樵的臺。

“慈母多敗兒啊。要不是你阿媽寵著,你哪敢一聲不吭就跑去那、那個什麼佛?”葉雨樵揹著手走在前面。

“爸,我是在劍橋念得本科政治經濟學,在哈佛念得ba商學院研究生。”葉洛笑著接話,剛來這個世界不久,他就已經做好了留洋學習,發展人脈的規劃。

自1872年招收了第一批官費留洋學生,之後每隔幾年,北平的清華學堂就會向全國特招留洋學生,遠赴英美求學。

1920年起,留洋成了一股風靡全國的熱潮,貧寒子弟靠它飛躍階級,世家子弟靠它發展人脈。

這一時期,許多留洋歸來的學生後來都成了史書上被濃墨重彩記錄的世界名人。

不過在大多豪門望族眼中,留洋純屬不正之風,不值得提倡。

草莽出身的葉雨樵更看重拳頭和權力,覺得葉洛留洋純粹是叛逆心作祟,想出去玩鬧鬼混,因此始終持反對態度。

“我不管你什麼佛,什麼劍的。這次回來了,就乖乖待在上海,先和秀珠把婚結了,然後到滬東辦事處給你哥幫忙,等你混出點資歷後,就轉去盧將軍的部隊裡任職。聽到沒?”

葉雨樵一邊笑著和其他大佬打招呼,一邊叮囑葉洛,

“還有鳳鳴樓那些女人,我不管你以後打算娶幾房姨太太,這段時間先給我好好和秀珠談戀愛,敢去那邊鬼混,小心你的腿。”

“噗嗤。”一旁的葉豪忍不住笑出聲。

弟弟上海四少的名聲一半來自他天才般的頭腦與能力,一半來自上海灘各個有名的娼館茶樓舞廳。

讓他這個風流二少不去聽曲喝酒,和打斷腿也沒什麼區別了。

“笑,你笑個屁!你也一樣!青青今天嫁人,今年阿洛和秀珠也要完婚,你這個做大哥的,還整天在幫派堂口裡鬼混,還有臉在這笑?臉上就不難看的嘛?”

葉雨樵回頭瞪了眼大兒子,看他識趣的低了頭,又看向小兒子。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爸,我一定乖乖照做,一有空就去和秀珠談戀愛。”葉洛點頭如啄米。

“還有呢?”

“也不去鳳鳴樓鬼混了。”

“還有呢?”

“有空就去幫哥處理事務。”

“嗯,這幾年書還算沒白讀。”葉雨樵滿意點頭,六年不見,自己這個小兒子變得又高又帥,白白淨淨,脾氣也內斂很多,看來留洋也不是一無......

“但是爸,這次回來,我不打算轉去盧將軍的部隊任職。”葉洛抬頭看了眼牆壁上掛著的巨大日曆,正面是一張超大型海報,印著的赫然是昔日最有名的電影女星胡蝶,下方,一排小字隱約可見——

民國十七年(1928年)三月二十日。

此時此刻,由金陵政府發起的北伐戰爭正如火如荼,但大多數北洋政府的支持者並不覺得戰事會迅速結束。

而且當下北洋政府的執牛耳者張大帥健在,城頭改換大王旗的可能性極小。

這些年盤踞在上海的皖省軍閥盧永祥將軍隸屬奉系,亦是北洋政府的主力支持者之一,此時他兵力雄厚,勢力滔天,上海灘無數人想投靠在其名下。

葉洛知道父親此舉的真正用意,但他完全不想摻和進這些事情中。

因為在接下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北伐戰爭會突然發生巨大變化,他們看好的情勢也會急轉直下!

很快,金陵政府就會擊垮北洋政府,實現真正的大一統。

那時,如果自己身上有奉系的標籤,日後會變得非常麻煩。

“你說什麼?!不去盧將軍那裡,那你想幹嘛?知不知道現在上海灘有多少人想進盧將軍家的大門?”葉雨樵的臉整個都黑了下來,這幾年他在盧永祥身邊鞍前馬後,為的就是讓自己聰明過人的小兒子能順利混進他的皖軍,建立一番功業。

現在倒好,這小子先是跑去留洋六年,現在又說不想進皖軍當官,他倒想聽聽這小子到底想幹嘛。

葉雨樵斜眼看他,靜等答案。

“爸,我想自己開公司做生意。”葉洛看著他,一字一句淡淡說道。

一瞬間,整個宴會廳的空氣似乎都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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