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吐白，太陽昇起。
住院部裡又開始喧鬧起來。
交接班的醫生與護士來來往往，交談著病人的情況。
李虹已能自己下地走路，上廁所洗臉不用攙扶。
李漢霖去醫院食堂裡買了粥，包子。
兄妹倆吃完早餐後，李虹對哥說。
“哥，你去忙吧，別耽誤事。我沒問題了。”
“等媽過來我再走。真沒什麼事了？傷口還疼不疼？”
“不疼。”
見妹妹又拿起手機，李漢霖囑咐，“只看一會，還沒完全好呢，你不是跟領導請了假嗎？既然請了假，就不用管了。等上班再說。”
“那哪行？在這個職位上，請不請假，是你的事都跑不了。如果不處理，堆積起來，以後還得加班加點做，不僅跑不掉，還耽誤事。”
李虹一邊說，一邊瀏覽昨天的資訊。
昨下午四點鐘被李漢霖關機後，她後來美美睡了一覺，一直沒開機。
這一開啟，全是紅點未讀資訊。
“經理的事有著落了嗎？”
李漢霖想起妹妹前幾日說，公司正準備提她當運營經理。
“還不知道，本來也就這幾天的事，偏偏身體又出現問題....等上班再看吧，反正公司還沒出通告，人事部也沒有訊息給我。”
“你不用太在意，能不能被選上盡力就好。媽說的也有道理，女孩子沒必須這麼辛苦....”
李虹抬起頭來，不相信地看著他。
“不是吧，哥，你上週還叫我全力以赴往前衝，怎麼突然變調，被我媽灌迷魂藥了？你別跟我說，找個好老公，讓男人養家，我一女人，安心作家庭主婦就行。哥，你不會跟我說這些吧？”
“有人願意養你是好事啊。關鍵是你能不能遇到那個人？我可沒說讓你做家庭主婦，別拿銅錢大的眼睛蹬我。我只是不想看到你這麼辛苦而已。”
“我的世界我作主，要誰養！”李虹白眼一翻，理直氣壯。
“好，好，恢復得不錯，說話底氣十足！我去公司了，媽應該一會就到。待會媽來了，別跟她老人家頂嘴，順著點兒。別那麼衝，媽說一句你說十句。”
“只要她不跟我講找物件的事，一切都好說。你走吧，路上注意安全，還有，哥，晚上你真不用來陪我！這躺椅這麼短，你哪能睡得著。”
“昨晚我一夜沒睡，你倒是像頭小豬，呼嚕呼嚕地。”
“我打呼嚕？不可能！你肯定聽岔了！”
李漢霖腦海裡現出躺椅上睡得噴香的312房的那張俏小臉嘿嘿笑著拿起外套，出了門。
經過312時，他自然而然放慢了腳步，門緊閉著。
李漢霖頓了頓，控制住想要推門而入的衝動，大踏步走了。
公司裡有一堆事處理。今天還有重要客戶，吳思平一個人恐怕應付不過來。這樣一想，李漢霖加快了腳步。
夏琳幫父親熱了饅頭又順便打了開水回來，看到前方正往樓梯口走去的一個高大背影有點熟悉，不過，她沒多想，房門開啟了，父親接過他手中的碗。
“琳兒，你媽又在唸叨小李，你給他打個電話，看今天有沒時間過來一趟？”
見夏琳有點發懵，又小聲嘀咕一句。
“畢竟你媽剛做過手術，作為女婿，他也應該來看望一下，對不對？”
夏琳立在門口眼珠子轉轉，只有點頭。
父親說的有道理。
只是，這純碎只是假領證嘛，哪能算數？
昨天已經夠麻煩人家的了，怎麼好意思叫他專程過來探望？
還有，電話也沒有呢....去哪裡找？
夏琳腦子裡忽然冒出剛才那個背影......高大，挺拔
那個人會不會就是.......老公？
她忙放下水瓶，走出房間。
小跑到樓梯口，四處張望，已不見男人蹤影。
“夏琳，過來吃早餐呢！”
夏強軍在門口處叫。
“來啦！”
夏琳應著，返回房間，吃著饅頭，心不在焉，腦子裡琢磨著剛才那個背影。
不敢百分之百肯定就是老公，但很有可能。
昨天也是在這條走廊上遇到他的。
他當時手捧鮮花往前走，這裡是醫院，不用說，手中的花一定是送給某位病人。
也就是說這三樓裡有他的親人朋友或者同事。
既然來了一次，是不是還有可能來第二次？
如果守在這裡還機會再遇見。假如再次遇到，跟他要個手機號，加個微信。這樣，萬一有需求，可及時找到他。
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
萬一母親或父親要他出面，只能麻煩他跑一趟，配合著把戲演完。
等母親身體完全恢復，這事消停下去，他們倆再去一趟民政局，把離婚證領了，再還他清白和自由。
或者還得好好請他吃頓飯表示真誠的感謝。
夏琳一邊慢慢咀嚼著，一邊思考著。
“給小李打電話了嗎？他什麼時候來？”
黃春梅並沒有注意到女兒的心不在焉，吃完粥後，放下碗，拿紙巾抹了一下嘴，問。
夏琳低著頭，回：“剛打了一個沒打通，估計在忙，也許出差....我晚點再打！”
“出差？出差他不通知你？到哪去了，去幹什麼了？”黃春梅有些吃驚，昨天才領證，今天就出差。
這孩子的日程安排不合理。
“媽，他工作上的事我很少過問。”
“他現在可是你的老公啊。你怎麼能不知道他的行蹤？這不是工作不工作的事。丈夫丈夫一丈之內才是夫，老公老公老在跟前才是公。夫妻之間要坦誠相見。你看看我和你爸，幾十年，我們什麼時候瞞著對方做過什麼？”
“媽，現在和以前不一樣，現在不管男人還是女人都講究獨立，講究自由，都有自己的隱私和空間。”
“屁話！這哪來的歪道理。結婚了還有隱私？還要講究獨立，自由，這話是小李跟你說的？“
“不，不是！這話我說的。我不喜歡他約束我。所以，就算領了證，是夫妻，我也有我的自由。”
“你這是瞎掰！結婚後你是人家的老婆！什麼自由獨立，結了婚就是成了家，兩人重新建一個小家庭，兩口子要相互照應，相互體貼，又不是獨立王國，哪來什麼獨立，自由....你們現在這些年輕人，新花樣真是多，一會不找物件不結婚，現在結了婚還談什麼自由獨立....抱著這種思想怎麼能過上好日子？”
夏強軍見老婆越說越激動，忙勸阻，“你別激動，琳琳可能也就這麼一說，自家的孩子還不知道嗎？動那麼大氣幹嗎？”
夏琳也害怕母親惱怒影響傷口的恢復，忙陪著笑臉，說：“我剛才隨便說說的。結了婚成為別人的老婆，哪有什麼自由！媽，躺下休息，注意傷口，今天還疼得厲害不？”
黃春梅激動的情緒這才緩和下來。
“以後別在小李面前說這種話，明白嗎？會影響夫妻感情的，領了證，就要過一輩子，說話要過過腦子，考慮你老公的感受。”
“知道啦，媽！”
黃春梅躺下後，醫生和護士進來查房。
與此同時，李漢霖到達公司，坐在電腦前，注意力卻不能集中，總感覺還有樁事情沒做。
吳思平進來，彙報智慧掃地人專案進展情況。
李漢霖聽著聽著，腦子裡又冒出昨晚看到那個女子的睡姿，眼神不知不覺變得柔和溫潤。
“李總？”吳思平見李漢霖眼神遊移，明顯注意力分散，停下來輕呼一聲。
李漢霖忽然站起身，望著吳思平，眼神堅定，吩咐：“這個專案你全面跟進，給技術部下達明確任務，這個月內樣品一定要出來。我有事得出去一趟。”
不是剛來公司嗎？怎麼又要出去？吳思平本想發問，話到嘴邊想起和李漢霖的約定，在單位在工作上，沒有同學朋友之分。
他是總裁，自己當然不能多嘴。於是，公事公辦地問
“李總，十點半約了王總談合作的事，要不要更改時間？”
“不用，我去去就回。”
李漢霖說完，拉開門，匆匆離開公司。
就在吳思平彙報工作時，他作出了決定。
必須要去探望剛剛動過手術的岳母。
自己昨天已出現在312房，而且已和夏琳領了證，作為法律上的女婿，哪有不探望丈母孃的道理？
不管真與假，既然領了本本，在這種特殊時段怎麼著也得露露面，不然，恐怕那一幫子老人會識出破綻。
出了公司，他先到超市買了兩份保健禮品蛋白質和燕窩，開車來到醫院。
此時，夏琳剛離開醫院。
她知道老公不露面，母親和父親一定不會罷休，昨天太心急，忘記要聯絡方式，等在醫院不知能不能守株待到兔，她決定去他家看看。
還好她知道他住在文亭花苑B棟19號，至於幾樓昨天也沒顧得上問，當時她將車停在19號的西停車場，李漢霖獨自上樓去取戶口本。
只能去那裡試試。
反正知道名字，問問那棟樓的人或許就能找到。實在不行，一間間一棟一棟找過去，總能找到。
夏琳出發去找李漢霖，而李漢霖卻拎著禮品趕往醫院。
當女婿提著補品滿面笑容地出現在312病房時，黃春梅和夏強軍笑開了花。
“小李，快坐快坐！你看你拿這麼多東西.....我們一家人了不用客氣的！”
黃春梅招呼夏強軍，“快給小李倒杯水。”
“叔叔，不用不用，我不渴！”
李漢霖看見夏強軍腳一瘸一拐走過來，有些吃驚。昨天倒沒注意叔叔腿不方便。他想問問叔叔這腳是怎麼回事，又擔心過於唐突。只是趕緊往前兩步，扶住夏強軍，讓他坐到床上。
“傻孩子，你和我們琳兒已經領證，那就是合法夫妻，怎麼還叫叔，得改口叫爸媽了！”
黃春梅笑眯眯地望著女婿，一臉慈祥，糾正道。
這孩子人高馬大，劍眉星目，一表人材，真是不錯。
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喜歡。
李漢霖微微一愣，衝夏強軍叫一聲“爸”，又轉向黃春梅，“媽！”
“哎！”
“哎！”
兩人開開心心應道。
“快坐，別站著。夏琳說你工作挺忙，還要出差？”
“出差？哦，最近可能要出去一趟，不過，還沒定。公司剛起步，雜事要多些。”李漢霖在昨晚夏琳睡過的那張椅子上坐下來，一邊思索著一邊說模稜兩可的話。
他怕自己亂說話會敗露真相，只能揣摸著夏琳會如何撒謊，他跟著圓。
沒有預先熟悉臺詞，這戲演起來真有難度。
“媽，您身體恢復得怎麼樣？傷口還疼嗎？”他怕岳母再問其他事，忙打岔。
“還行還行。手術很成功。現在不興動刀子，做的那什麼....微創。傷口不大，恢復挺快，今天好多了，已經不怎麼疼了。”
“那就好！”
“昨天琳琳說你公司有急事要處理，所以沒跟她一塊回來。現在事情處理好沒？”黃春梅問。
李漢霖臉上保持著微笑，心裡急速思索著。
好在岳母的話語裡已透露出夏琳的臺詞，他才不慌不忙順著丈母孃的話答，“是的。已經處理好了，本來我應該跟琳琳一塊回來，結果中途公司出了點事.....新公司還沒走上正軌，突發狀況會比較多......對不起，沒能陪在您們身邊！”
謊話說得十分自然誠懇，李漢霖一方面佩服自己的應變能力，一方面又產生一絲愧疚。
對老人說謊，實在不道德。
見女婿面露羞愧，黃春梅安慰他。
“沒事沒事。年輕人嘛忙事業要緊。我們沒有半點責怪的意思，只是.....琳琳是一個女孩子，我這一病，他爸腿又不好，家裡家外，忙上忙下都是她，白天晚上.....我心疼她，小李，你要是能抽空就多分擔點.....”
夏強軍也不住點頭，“是啊，你岳母動手術，我這身體也是一個拖累，幫不上忙，我們家琳兒，以後還得靠你多照應.....”
李漢霖端正身體，象士氣接受將軍的指令一般，表情認真:“好，好，我們是夫妻.....我以後一定會多抽時間陪她.，幫他分擔.....”
黃春梅與夏強軍對於女婿的表態很是滿意，不住點頭。
“昨天太匆忙，我們也沒好好說上話。小李，別怪媽逼你們領證，我們家琳琳真是不錯的好女孩，她心地善良，人也能幹。我是怕我上了手術檯不能下來，心急了點。再說，這丫頭平時總說不談物件不結婚，要搞什麼單身貴族，我只好藉著這個理由逼迫她.....你不怪我吧？”
李漢霖想起自己的母親，在對待子女婚姻問題上，家長的態度出奇一致。
他立馬搖頭，“這是人之常情，哪能怪您呢。能理解！完全能理解！”
“那就好。夏琳出去了，也沒說去幹嗎,等她回來，你們一起商量一下辦婚禮的事。你看如何？”
辦婚禮？李漢霖眼眸頓張，差點站起身。
來探望之前，他真沒思考過這個問題。
但辦婚禮也是領證的後道工序啊。自然是情理之中，夏琳只說幫忙領證，沒說還要幫忙辦一場婚禮。
這場戲要演到哪一步？
這個忙要幫到什麼時候？
兩位老人期待地看著他。
李漢霖淡淡笑笑，硬著頭皮說：“好，我和琳琳商量一下。”說完，他抬起左手看了一下表，站起來，“對不起，我要先回公司，約了一個重要客戶......”
“那你去忙吧，忙完了和琳琳商量商量。”
夏強軍站起身送女婿。
李漢霖忙按住他。
“爸，您腿不好，多注意休息。”
“記得和琳琳商量！”出門時，黃春梅大聲叮囑。
“好的。您多保重！”
出了312房，李漢霖長吁一口氣。
這個戲碼越來越重了。看來自己把這事看簡單了。
領了證，得探望，探望完後，還得辦婚禮
辦完婚禮呢，是不是事情就可以了了？
不，結婚生子，說不定婚禮辦後又要催生。
哈哈......生一堆小娃娃
排著隊叫他爸爸？
......
難道真要陪一個陌生女子自編自導自演一場連續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