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金蟬

全大雍各郡都有了鐘好宅的特色建築，每個郡的風格設計都截然不同，模樣造型迥異，一看就是先期花了很大功夫。

就像是突然間將一直偷偷埋藏的寶藏一次性捧了出來一樣，每一處住宅都飽含心血，心意滿滿，一看就是先期投入了極大的時間與精力。

鍾晚芍“平江神女”的名聲傳遍大江南北，成為人人歌頌的物件。在專業領域傑出的天賦更是令人瞠目。

當然，還有一個只在少部分人中流傳的訊息，鼎鼎大名的野火商戶在地位一落千丈後突然間遭到了全方位的清洗，連在最偏遠地縣的分號都被抹去了痕跡。

惹得供貨商們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之前在京城發展勢頭極好的廣成商會也被查出與野火商會的罪行有所勾結，一併剷除。

不僅如此，一批官員和商人遭到了逮捕，宗親、先生、內侍，乃至乞丐，統一被冠以叛國罪下獄，生死不明。

一貫寬嚴相濟，恩威並施的陛下這次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雷霆手段，幾乎是不講道理，不聽辯解地將所有人一併捉拿。

野火商會躲藏多年、深耕數百年的佈局一朝被全部打散。

苦夏來臨，外頭的百姓都怏怏的，沒什麼興致，除了鐘好宅最新推出的宅子還能引得人前去，其他人都縮在自已家裡逃避酷暑。

然而，大雍的太和殿內就像是冰窖一樣冷。

“砰——啪”一個茶杯被人狠狠摜碎在地上。

蘇禪任由手上被碎片劃破的血跡落在昂貴的地毯上，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陛下息怒。”蘇禪不卑不亢地說道。

“漁陽郡郡守商鶴京正在徹夜不眠地打撈。”他張了張口，又把那句“一定能撈到屍身”這句話嚥了下去。

在他看來，陛下雖然瘋了一樣要求打撈，真撈出東西來還不知道要怎樣震怒呢，有些話，還是不說的好。

外頭那些“天降神蹟”、“平江神女”之類的鬼話只不過是為了鞏固統治罷了，實則在場的知情人都知道，鍾晚芍純粹是自已跳下去的。

不論是出於自毀心態還是別的什麼打算，水流湍急，還常有暗河，如今看來鍾晚芍身隕的可能性極大，只是大家都晦莫若深，不敢在陛下面前提及罷了。

自那日驚天動地的一躍已經過了兩個月，野火商會的元老的祖墳怕是都被來來回回犁了三遍，門口連一顆螞蟻蛋都不得好死，大家除了繼續抓瞎撈人也沒別的辦法了。

蘇禪還記得半個月前從河口裡頭撈出來一具已經腐爛腫脹得看不出人形的女屍，得知這個訊息的陛下生生砸碎了西域進貢、價值連城的暖玉棋盤，宮裡人人自危，朝上連續七名大臣被申飭貶謫，後來還是仵作傳來訊息，那具女屍身死前已經五十餘歲了，陛下的情緒才稍微穩了些。

平心而論，蘇禪是不相信鍾晚芍已經身死的，畢竟她之前展露的模樣都是古靈精怪、勝券在握的，蘇禪自已也無法想象她跳江自盡的畫面。

也許，她是另有什麼打算圖謀呢？

一陣腳步聲接近，是兩眼佈滿血絲的曦和。

事情發生之後，曦和這個貼身心腹日子最難過，不僅因為當初抓捕時刺的那一刀受罰，還花費了無數心力四處尋找鍾晚芍的活動跡象。

想必陛下心中也不願意相信鍾晚芍殉江這樣的鬼話。

“陛下。”曦和恭敬地跪下，“鐘好宅的那些人看不出什麼異樣，拿出來的那些圖紙也確實是數月前乃至一年前畫的，一張一張累積起來，確實是在鍾小姐跳——江前所做，這些天，往來的人也不過是鍾小姐交好的幾位閨閣好友罷了，沒什麼異常。”

曦和雖然被罰得不輕，但並不厭恨鍾晚芍，相反的，橫渠一事事發後，曦和反倒在心中升起一些敬意與欣賞。

這樣一位有才能有抱負的女子若真殉死才是可惜，因此，她下了十二分的工夫在找人上，可是祿和商會的虞枝碎、司設處的月清漪、梵天的幾位聖女，乃至撫遠將軍家的女公子處都沒發現什麼異樣，人人聽聞噩耗都極為悲痛，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之處。

元祈緩緩轉過身來，目光沉沉，壓得身前跪下的兩人都喘不上氣。

他只穿一件家常的玄袍，胸前隨意開啟著，露出塊壘分明的薄肌。

他的眼神像鋒利的寒冰刀刃一般，邊緣處盪漾著暴戾和疲憊。

他寬大的手掌上，握著一隻被銀鏈子扣住的半天驕，正是鍾晚芍的金子。這鳥這些天瘦了許多，都能看出西域神鳥的影子了。

“她身邊的所有人都查過嗎？一個都沒有問題？”

曦和在心中將所有人都過了一遍，搖搖頭道：“沒有，基本上所有人之前都忙著辦喪儀，現在正一併忙著將那些鐘好宅現有的品牌繼續向外擴充套件推行。”

“銀錢呢？把每一筆銀錢收入的去處都給我查出來！”

“是！”

與此同時，南越的國土邊境上，走進了一對不起眼的主僕。

要說這南越啊，也是倒黴，這次大雍對野火商會進行清洗，之前早有蛛絲馬跡與野火有所牽扯的南越和韃靼勢力都倒了大黴。

聽說剛死了侄女的撫遠將軍打起仗來狠得不行，韃靼直接被拔掉三分之二的部落。

背後利益輸送的關鍵人物汗布兒被韃靼王恭恭敬敬地砍下腦袋送到陣前求和，才免去韃靼滅族的大難。

甚至大雍國教下轄的北冥宗都因為監管不力，曾經引狼入室，被處理掉好一批人。

這邊的南越那就更倒黴了。

鍾晚芍當時在武陽郡就發現了野火商會背後南越人的手筆，剛進漁陽第一天險些被瘋馬撞死也少不了他們從中謀劃。

南越的主使的赤皿氏和跟風的玉牙氏被移出族譜，主家砍頭，剩下的變賣為奴。

南越女王烏骨桑綺獻人參五百株，雪玉五百斛才獲得元祈的寬恕。

鍾晚芍，不，現在應該叫巴絲瑪（南越古語，意思為銀子）和她毒舌但忠實的保鏢——化名為布什拉的遲吾行一同踏上南越的國土時，這邊剛巧入夏。

“你只記得給張理他們傳了訊息，別忘了還有別人呢？你那個堂姐、還有姓月的同行，他們都不知道你使了個金蟬脫殼跑出來吧？”

“也是為了穩妥起見嘛。你可別說我風聲鶴唳，這會兒給他們傳信肯定會被人發現的，到時候我這假死不是白費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