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骨地旁不知何時豎起了一座半圓形的橫壁。

壁廊足足有百丈那麼長,頂上蓋著三尺的簷。

哪怕是在白日,也能感覺到壁畫上匯聚的光亮。

可以想見後面一定擺了非常多的油燈。

那壁畫上面是什麼?白娘子顫抖著身子朝前挪去。

作舊的黃竹紙,灰調的綠色、藍色和大片大片的紅色。

南越征戰的始末被人用憤怒的筆觸畫在紙上,畫在牆上,也畫在每個觀畫者心上。

一往無前堅毅的將士衝破敵營;

一群人聚在山頭上喝酒吃肉唱歌慶祝勝利;

人群的角落裡還有相互依偎擁抱在一起的男女士兵;

滿臉漲紅摘下盔甲寫家書的小夥子,身邊還有一群人圍著偷笑。

白娘子露出一個笑容來。

再向後看,她微微勾著的嘴角僵在臉上。

南越的象軍來襲,蹄鐵之下人已不再是人,只是能隨便踐踏的泥土。

畫並沒有畫的很露骨,連血和骨也只敢用灰濛濛的色勾勒,但白娘子只覺得眼前一片紅豔滾燙的血肉。

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又清晰,畫面碎裂又再模糊。

向後看,只有一地殘甲,斷裂的槍桿上掛著碎了一半的頭盔,上面的紅巾還在隨風飄舞。

白娘子覺得眼睛有些澀痛,伸手一摸已經淚流滿面。

狠狠揉了兩下,終於恢復了一些清明。

最後面,就是一張大幅的天策軍神降戰場。

最中央的將領,戴著面甲,戰馬揚蹄,銀槍沖天,墨髮飛揚!

白娘子重新又笑了,對,殺了他們!殺了所有的敵人!

她又哭又笑,一點不像花月樓中出手闊綽的恩客,而像一個無人可依的可憐蟲。

兩側半圓形的壁畫向中間匯聚。

白娘子像呆傻了一樣,機械地挪著步子,往壁畫中間的通道走。

她已經不敢再看兩邊的壁畫了,不敢想象畫中有多少疼痛,血淚和嘶喊。

躍過壁廊,眼前豁然開朗。

裡面是一處非常大且空曠的圓壁

牆上被摳出了一塊又一塊巴掌大的空格,並不規整排列著,而是組成了極大的字“不啻微芒,造炬成陽。”

白娘子被矗立在中央一塊光亮吸引了。

上面用幾層下凹桐油紙封頂,確保光線能透過紙張匯聚直射進來。

光線下面,是一處足有五丈高的石碑。

上面是金漆刺目地、張揚地寫著“豈曰無碑,寸寸山河皆是碑。”

碑身周圍吊著無數串水晶,細線綴著,曲折繁複地聚攏又分開,像是層層疊疊的山脈,又像是海邊湧來的潮汐。

給那白色的碑身籠了一層水晶的面紗。

石碑頂上縱橫交錯的是系得像蛛網一樣的線陣。

白娘子覺得自己又要落淚了,她一直以為自己的淚早就哭幹了呢。

她緩緩繞著石碑轉了一圈,碑身背後竟然刻著密密麻麻的名字。

最上面陳、張、朱、李,最下面是層層疊疊的無名氏。

白娘子顫抖著伸出手,她好像有心靈感應一般,一瞬間就找了自己的夫君的名字。

“白簡微,武陽錄事之子,卒年二十二,死於亂刀。”

“小娘子有禮,我名喚白簡微。”

“玉娘,我給你帶了你最喜歡的《陸翁遊記》,書鋪排隊人好多,我可是等了很久哦。”

“娘子,你看這個木蜻蜓,我做了一晚上,能動能飛。”

“好娘子,今晚允我小酌一杯吧。”

“阿玉,我要應徵入伍去了,南越來犯,你放心,我一定殺到王都,給你帶最漂亮的竹編回來。”

“獲妻書,涕淚橫流,激戰在即,勝券在握。”

“白氏,節哀。”

“節哀。”

“節哀。”

白玉娘終於堅持不住了,伏地大慟,一直包在頭上的香雲紗散開,二十七歲,半數青絲已成華髮!

“夫君!沒人忘記你,沒有忘記你!”她悽聲哭叫著。

進來了不止一個人,痛苦的不止一個人,沉默地不止一個人,羞愧的也不止一個人。

碑上刻的字跡就像烙鐵一樣印在每一個武陽人的臉上心上——

為眾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凍斃於風雪;

為自由開路者,不可使其困頓於荊棘;

為生民立命者,不可使其殞歿於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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