枳實正與高崢說笑，見他突然正經，規規矩矩的敬了一個禮，“總教。”
彎起的眉眼又恢復原樣，她轉過身跟著敬了一個禮，總教從小路那邊過來，身邊沒有人跟著，並不常見。
“小高，勤政樓在哪邊？我和老林走岔了路。”總教不慌不忙。
“在……”高崢剛要說下去，看了一眼總教的神色，改了話口，“不好意思總教，我還沒有弄清楚這裡的地方。”
“來這兒幾天了，這點小事都不知道。”總教怒了，訓斥道。
高崢垂著頭，積極認錯，“下次一定注意，”想起了什麼，立即找補，“保證沒有下次。”
推了推枳實，“總教，我助教認識路，讓她帶你過去，可以嗎？”
兩人的眼神齊刷刷的看向枳實，沒留給她拒絕的機會，等她反應過來時，已經跟在總教官身後走了，這裡離勤政樓是有一段路的。
總教官在前面走著，枳實落後一步，只有到岔路口才會說上一句話，努力降低存在感，老實說，這種感覺並不好，枳實既希望他開口，又不希望他開口，她自己也很糾結，如果他開口了，自己到底能不能如他所願。
她也清楚了，這次帶路不過是他想見她，故而找了這麼一個拙劣的理由，也幸得高崢配合的好，沒弄清楚地方，不認識路，她才不信，他們這一行的，恐怕還沒來這學校就摸清了地方。
一年多了，她的性子已經被磨平了許多，不再像當初那樣莽撞，看破不說破，對誰都好。
“總教，這邊右轉，”枳實在一個路口這樣說，轉過去正好是人文社科的一連，剛下一訓，大家都散亂的坐在路邊，行走中的兩人自然就突兀了。
一連教官敬了禮，總教停了一下才繼續走，枳實就聽到有人在叫她“枳枳，枳枳，”是南星的聲音，但她卻不敢看，慌忙的擺手，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南星懂了，很抱歉，雙手合十。
“這是個什麼情況，那個是總教官嗎？”枳實只能依稀聽到橘白的話，再走遠些，就什麼都聽不到了。
走出一連的地盤，“你如今倒是沉穩多了，不像從前的你。”
從前？枳實有些恍惚，這一年多的平靜日子經常會讓她忘記從前，時常覺得是大夢一場，現在才是本該屬於她的人生，平凡的人生。
自從離開之後，她就拒絕見到從前的人和物，換掉了所有的聯絡方式，棄掉了所有的圈子，僅僅保留了父母的，連過年都不敢回去，其實也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就真的這樣走掉了。
枳實輕笑，“現在我也會經常回想起從前，那時的我怎麼這麼輕狂，一些事情放在現在我是想都不敢想的，從前卻毫無顧忌的做了。”
“我是真的錯了，我不是無所不能的，很多事情哪怕我拼盡全力依然不盡人意，我有時候甚至會後悔，後悔那樣做。”
“你能這樣想是好也是不好，甚至讓我覺得我這次來是個錯誤的決定。”總教如是說完。
他有些遺憾，年少輕狂的人也不能一直輕狂，總會有認清現實的那一天，他只是希望能不能不要這麼早，這才一年多啊。
“我還是感謝您的，您還願意來看我，您最失敗的學生。”
總教官張了張嘴，最後只是說，“你的實力還剩下多少？”
枳實愣了，“十之七八……”
離開高強度的訓練，鬆弛下來的不僅是身體，還有精神，一年多就掉了兩三成，這還算是慢的，隨著時間的遞增，總有一天也會泯然眾人矣。
又是一聲嘆氣，總教官停了下來，枳實看著他的背，忽然覺得總教官的背也不是高大偉岸的了，“我是真的為你惋惜。”
枳實抿了抿唇，說不出話來，惋惜這個詞她聽了太多次，父母的，朋友的，同事的，可是隻有他的惋惜最讓她心痛，總教官是領著她一路走來的，在學校他是她的老師，出了學校，他是她的領導，親眼見證了她的冉冉升起和墜落。
可是，回不去了。
總教官邁開了步子，“到這來幾天，有時候我想想這樣的你也挺好的，可是又會想起從前的你，落差太大，我真的很難接受，你不該在這裡。”
“沒有人該在哪裡，不該在哪裡，”枳實滿是苦澀。
“總教，到地方了。”勤政樓門口有八級臺階，枳實沒有上去。
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太陽撒下，透過樹葉的間隙，在地上留下光圈。
總教官轉過身來，和枳實面對面，“回去吧。”
枳實敬了禮，她看的清楚，總教的眼眶紅了，自己也哽咽了，聲音極為顫抖，“是。”轉過身去，不再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