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魂野鬼的待遇就這麼差嗎?”

五條悟邊走邊自言自語,沒有聲音回答,伴隨每一步的都是從他腳踝邊盪漾開的漣漪。空曠的停機坪毫無阻攔的延伸到天邊,沒有任何建築物、山巒的阻攔,一馬平川。天空湛藍、白雲悠閒,倒映在腳下的淺水中,彷彿無限外延的天空在觸碰到天際時又以某種神秘的方式圓滑地延伸到他的腳下,如果不是看到自已每一步走在波紋之中,如果不是感受到從雙腳傳來的清涼,五條悟還真以為自已是在天空中行走,而等在不遠處的飛機彷彿是被魔法停留在雲層中。

飛機是中等大小的客機,流暢的線條在天水間的雲色中彷彿已劃出一帶尾跡雲。這種場景看久了會讓腦子產生飛機已在高空中巡航的錯覺,而一旦產生這種錯覺,大腦就會不可遏制地認為自身正孤零零地懸在萬丈高空中。等冷風從遠處的天水間匆匆而過,互斥而來的寒冷將瞬間讓理智陷入不可逆轉的墮落之中,心臟也自然會加速到會帶來窒息和瀕死的狂跳。

五條悟呼吸了一口吹過身旁的冷氣,繼續在疾馳的冷風中逆行。

飛機是停在那裡的,被淺水淹沒的停機坪倒映著藍天白雲,一切都在等待。他雖然看得一清二楚,雖然也有能力輕鬆想到如墮雲中,但他也能輕鬆地繼續邁出下一步漣漪。

一切都是靜止不動的,直到他即將踏上艙門外的舷梯。

“五條先生,歡迎您的光臨。”

聲音既不尖酸也不過分熱情,但充滿理所應當的歡快卻讓五條悟莫名厭惡。

“我們沒有見過,但我總覺得你很眼熟。”五條悟轉過身,打量了一下對方小小的身影。

他就站在不遠的地方,一身乘務員的制服裝,歪斜在頭頂的帽子很明顯不是帶在腦袋上,而是被一隻三角型的耳朵掛在腦袋上,因為與帽子對稱的地方露著一隻三角型的耳朵。制服外的四肢都毛茸茸的,就如那顆碩大的腦袋一樣,都是很質樸的毛絨絨,但不會讓喜歡貓的五條悟產生半點撫摸的想法。

這傢伙雖長得像貓,但長在碩大腦袋上的碩大獨目卻閃耀著令人厭惡的綠光。

那綠光如同死水溝渠中常年累積的綠藻,在偶爾出現的陽光照射下沒有半點活潑的生氣,反而是種歷經歲月而不再掩飾的油滑、歪膩。

“您這樣出眾的天才自然不知道我這樣的無名小卒。”露出的尖牙讓上翹的嘴角更顯奸惡。

文縐縐的話搭配刻意壓低的但仍能聽出尖細的聲音讓五條悟更噁心,但他還是打算耐著性子聊上幾句。

“你是這裡的工作人員?”要不然幹嘛一身空乘的打扮呢?除非這傢伙有別致的趣味。

“啊,抱歉抱歉,讓您誤會了。我只是覺得這身衣服很搭配藍天白雲下的飛機。”貓嘴毫不掩飾地吐露自已毫無可取的審美;“不過我也算是為您的旅途服務的。”

您即將搭乘的這架飛機飛往何地?在哪裡停留?我想為您做點介紹避免您在旅途中感到茫然。”

“這不是飛往地獄嗎?”五條悟打斷。地獄存在與否他不在乎,只是覺得不說點俏皮話有點對不起他自以為的幽默天賦。

貓眼咕嚕嚕一轉,似乎真得領悟到五條悟的幽默,橢圓形的貓眼變成鐮刀形,讓本就與美感無緣的外表更顯詭異。

他顯然是在嘲笑五條悟。

但在五條悟看來,對方無知無覺地落入他的幽默中也是另一種滑稽。飛機就在身後,他現在有很多時間。雖然這種想法讓他本人感到奇怪又好笑,但此刻的他確實有無限的時間。已經停止的時間怎麼不算是一種無限呢?五條悟的耐心絕無僅有的提高,甚至達到無可復加的地步。換做以往,這貓眼在他身後剛出現但還沒來得及睜開時就會被果斷祓除。那時的他可是很忙的!24小時的時間制根本不夠用!連續工作48小時、72小時、甚至更長的時間都經歷過,但反而發覺未做的事情還有太多,還在變多!後來他開始嘗試刻意停止自已的行動。 別人都抱怨他變懶了、更加為所欲為了、目中無人了,只有他自已心裡清楚:

他根本無法隨心所欲。那些亟待解決的事情都只是表象,而不斷生出這萬千表象的根源卻埋在他難以觸及的地方。

也不是不能觸及,他曾經自認已經觸碰到。但在觸碰到的那一剎,他才明白,那不是靠個人能撼動的。

無論個人是如何的強大!

五條悟乾脆坐在舷梯上,一隻腿踩在下一階上,一隻腿自然地越過並放在地上。他撐著下巴,停止即無限的時間難免會生出無趣,他不介意多聊幾句。

即使對方的存在著實汙染了這片停機坪的美麗風景。

但在處理垃圾前不是應該先了解垃圾的本質以便做好分類,然後方便之後的處理嗎?

五條悟嘴角莫名地翹起,覺得眼前的毛絨絨也不是那麼礙眼。

“首先,五條先生,本次航班飛往的是自由,不是地獄!您儘可放心!雖然您確實沒做什麼好事,但千萬不要帶著對往日的悔恨乘坐這班飛機!當然也不要過分期待!人們總以為地獄存在就證明天堂存在,其實兩者都不存在。所以您也不要期待自已能到達某個令人心曠神怡甚至無憂無慮的地方,包括您自以為的椰樹沙灘。您的時間已停止,我想您肯定也感受到了,停止也就是無限。所以在停止的時空中開啟的旅程也是無限的。沒有任何目的地!您可以充分享受翱翔在高空的時間!”

雖然介紹得熱情洋溢,但那隻鐮刀形的貓眼毫不掩飾辛辣的嘲諷。

五條悟知道對方可能跟他一樣無聊才說這麼多無聊的話,他起身朝艙門走去。

“旅途愉快!五條先生。”貓眼滿意地望著即將消失在艙門內的高大身影,但意想不到的是,那雙眼睛卻朝他回眸。

無天無地無法無生之地。

那雙眼睛裡的湛藍讓貓眼的內心忽然生出質疑。他望著那雙眼睛,原以為全權在握的淡定在那雙眼睛的平靜中有了一絲動搖。

“你是偷偷跟著蒼雲到這裡的。”五條悟聲音很平淡,卻如同掠過水麵的微風在貓眼的腳邊劃出無數漣漪。

“冥眠蟲的標記只有我和蒼雲,也應該只對我和蒼雲起作用,你如果能跟隨也就是不受這個標記的限制。但這個限制是絕對的,為了保證它起到的作用,就像為了完成術式而定下的束縛。能無視這個限制也等同於可無視術式存在的法則,但你只能偷偷跟隨蒼雲的標記來到這裡,說明你也不是無所不能的,你也有不得不遵守的法則。”

“你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存在,但你卻來到不屬於自已的世界裡。”

短短几分鐘相處的居然就被看穿,貓眼怨毒地望著已關閉的艙門,剛才的動搖此刻已是他心中務必確認的後悔。他答應蒼雲的要求,將她帶回,讓冥眠蟲的標記能在合乎其限制的世界中發動。他不是沒有緣由地答應!他刻意對時間進行了干預,為的就是進一步確認五條悟的湮滅!

這條時間線的終點他曾經觀望過,因與果的消亡連帶整個世界的毀滅都是無法避免的。他本該對此感到放心,但冥眠蟲的標記卻有意料之外的發揮!

他本想讓蒼雲在這裡和五條悟完全告別!讓她知道五條悟的結局是無法避免及挽回的!可蒼雲似乎並不驚訝,甚至表現得讓暗中觀察的他都不免皺眉。

蒼雲毫不猶豫地選擇與五條悟告別,然後離開機場,沒等他來得及阻止,冥眠蟲再次將蒼雲帶回屬於過去的時間線中。

貓眼對冥眠蟲的標記這種出人意料的作用感到震驚。按理說因頻死而激起的時間跳躍有且僅有一次!他明明干預了那唯一一次時間跳躍,卻未料想到甚至也無法阻攔第二次時間跳躍。

就在他穿著那可笑的乘務制服以可笑的乘務員腔調講那些無聊的話時,他心中暗暗有一處在估算--因為無法安心--他估算到蒼雲應該是回到她想回去的那個時間點了。

他心裡有些不快,但尚能靠與五條悟說話來分散。可當五條悟站在艙門時回望他那一眼時,他心裡的不快再也無法暗藏!瞬間的炸毛讓他此刻看起來更像一隻刺蝟!

五條悟和蒼雲應該達成了某種約定。在他不知道的某個時間點裡。明明從不同時間點遇到一起的兩人卻有一種讓他怨毒的默契。

而正是這種默契可能讓他曾經觀望到的並且無比自信的終末時間點發生扭曲。

這才是讓他怨毒的!

五條悟決定挑個靠後又靠窗的位置坐下,彷彿是知道他最鐘意的是哪個位置一樣,先來者已佔據他的理想座位。

今天來送行的可真多,大家都這麼悠閒嗎?五條悟邊想邊坐到過道另一側的座位。他和先來者隔著過道,倒不是他刻意要和對方劃清界限,只是他不怎麼擅長和老年人打交道。

“好久不見啊,小悟。”

五條悟眉頭微皺,不是針對老人,而是針對被看出不擅長與老人打交道的自已。

“好久不見,天元前輩。”

他也不知道自已為什麼會稱這個活了幾個世紀的老傢伙為“前輩”,按理說稱呼其為“大人”會更合理,就如其他人那樣“恭敬”。

但問題就在這,自從知道這個活了幾個世紀並且可能再活幾個世紀的老傢伙的存在,他無法像其他人那樣對天元有油然而生的恭敬感,反而在內心覺得老傢伙一定很無聊。

所以稱為“前輩”是他覺得雖然勉強但至少他能接受的稱謂,至於對方接不接受......活了好幾百年還將繼續活下去的人也無所謂接不接受。

“飛機現在正前往跑道,我的時間不多了,能請你耐心聽我這老傢伙說一些可能無聊的東西。”

再一次被看透想法,五條悟倒不覺得有什麼彆扭或生氣,畢竟對方沒要求陪聊,已經免除他承受沒話找話的無聊了。

“我會認真聽的,還得感謝您陪我一段路。”

“這樣嗎?我沒聽錯?”聽到這驚訝的語氣,五條悟再次眉頭微皺,不是針對老人,還是針對自已.....天元對他的禮貌感謝很驚奇.....就像他根本說不出“謝謝”卻說出“謝謝”一樣.....

真的這麼糟糕嗎?五條不禁反思過往,他自然而然地想到總是畏畏縮縮的伊地知......難道在別人眼中自已就是這種人?

“我並不是驚訝於你的感謝,而是你說出感謝時的確是在感謝的態度。你當然瞭解什麼是感謝,也知道感謝對應的態度與心理,很多時候,至少在之前我的瞭解中,你並不是會隨意感謝的人。正因為你對一切都瞭解,你對一切都觀望的距離。而正是這種距離讓你能口不對心。”

第三次被看透內心的五條悟忍不住回頭張望坐在右舷窗的天元。

“怎麼說呢,如果你能看出我此時的想法請別生氣。”

“哈哈哈,怎麼會呢?我這樣活了幾百歲的老傢伙,口鼻還能出氣就心滿意足了。哈哈哈哈。”

這自以為是的幽默放在往日可能不會讓五條悟覺得有半點好笑。

但現在他的嘴角卻上揚了。

活了幾百歲的老傢伙僅僅現在能呼吸就如此滿足,他還能在靜止的時間內思考、聆聽也該知足了。

他知道飛機起飛後即將去哪,並非像那個奇怪的毛絨絨的傢伙說得那樣漫無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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