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不清楚李斷川什麼時候會回府,但蘇酌知道師兄不會在這段時間完全不問世事,頂多是暫時太專心了沒看見資訊。

那個木匣的存在不能讓別人知道,蘇酌沒當著管家的面提。

如果過幾天四師兄還不出現,他們就只能親自闖……不,是隻能讓人帶他們去承乾閣找四師兄了。

離開時,幾人婉拒了管家的挽留告辭,他們在外行事,還是不與王都內的勢力牽扯上關係比較方便。

當初四師兄與他們救回自己的皇兄,幾位同門也意思意思遮掩了一下身份,就算是國主,也只知道這幾位來自神宗,至於更詳細的就不能探究了。

這國中對於修士的崇敬是發自內心的,即便管家不清楚李斷川究竟師承何人,但光是無明神宗的名號,就足以讓他對面前幾個半大少年無比尊敬。

離開四皇子府,他們重新易容了一番,傳送去了一處山地。

六師兄說道:“上次發現的地方就在此處。”

半山腰上孤孤單單立著一座殘破的山門,四周草木寥落覆蓋著積雪,靈脈已然枯竭,少有人涉足。

宮河在山門上摸索了一陣,掌中靈力隱現。

放下手,他走進山門,身影頓時消失了。

蘇酌詫異地偏頭往裡看了一眼,竟沒有感受到半點空間的波動。

下一刻靈光浮現,宮河的身影又憑空從門裡冒了出來,衝他們招了招手:“進去吧,裡面沒變。”

蘇酌邁入山門,面前的景象忽然開闊起來,站在山腰上看,這座山只是荒山,頂多山勢險峻了些,走進山門內,積雪卻忽然消失無蹤。

蘇酌腳下是厚重岩石鋪就的廣場,邊緣立著諸多雕刻著複雜圖騰的石柱,依稀可見曾經恢弘的氣概。

幾人的談話聲在寬闊的廣場響起,顯得此處分外空曠,彷彿與世隔絕。

閻巍然道:“去年我們閒逛到此處,老六覺得這地方有些怪異,便叫了三師兄來,沒想到三師兄直接佈陣把這山門上的陣法破了。”

宮河嘆了口氣:“其中的寶物必定不少,我還以為撞大運了。”

牧譽舟嘖嘖感慨:“可惜的是我們都進不去!只有四師兄和五師兄進去了。”

“離開此處時,我下定決心要努力修煉,幾年後還要再來,沒想到過去一年的我太努力了,進步竟如此之大,還是順路來看看吧!”

蘇酌想到師兄們“苦修”的狀態沉默了片刻,問道:“還要進去哪裡啊?”

宮河指了指遠處石柱間一個顯眼的建築:“進去那。”

蘇酌仔細打量了一番,有些困惑:“我怎麼覺得它有點像……”

宮河道:“像墓碑?它就是啊,只是比尋常墓碑大塊點。”

蘇酌倍感離譜,喃喃道:“要真進去了會不會擾人清夢……”

萬一裡面有殭屍怎麼辦,這世界的殭屍和喪屍一樣嗎?萬一殭屍還有生前身為修士的修為,那一定相當恐怖。

宮河笑著搖頭:“自然不會!前輩留下傳承在此處,必定是希望人來探望的……況且,四師兄和五師兄也說其中並非墓室,而是一個地宮,並不危險,僅僅是取物需要耗費些時間。”

“奇異之處在於他們兩人進去以後沒碰過面,待了不到三天,便被一股力量送出來了。”

“四師兄似乎沒遇見什麼,不過五師兄得到了令他突破劍尊的修煉之法,想必機緣是不錯的。”

很快走到兩根石柱間的巨碑跟前,石碑上古樸的文字與圖騰愈發清晰,因為石碑高大得像座小山,蘇酌之前乍一看去還以為這是一面壁畫。

牧譽舟躍躍欲試:“誰先來砍?”

這巨碑不認人只認劍氣,只要砍得它滿意了就會放人進去,三師兄是懶得這麼做,他們就是砍不過去了,只能今年再來看看。

在師弟們的注視下宮河心虛微笑,眉梢一挑,看向蘇酌手上消散的火光:“小九你在幹嘛?”

蘇酌鬆開手中的一疊黃紙,面不改色:“燒紙。”

這些紙錢是之前在龍武門做任務時翁長老給的,說是第八域特製,品質不凡,一般世家豪族求都求不到,不過蘇酌在鬼城沒用上就剩下了。

蘇酌沒有別的需要上墳的物件,乾脆現在用了……這石碑能鎮住地宮,看起來就陰氣很足。

紙錢不愧是由能鎮住飛刀中咒詛的第八域出品,一燒起來,視覺效果立刻拉滿了,飛得滿天都是,顯得分外淒涼。

下一刻他們才注意到這出人意表的效果還有風的功勞,廣場上颳起一陣妖風,不僅來處不明,並且是真正含著隱約妖氣的狂風。

狂風裹挾著紙錢亂飛,火光的痕跡在風中掠動,似乎處於無形力量的爭奪下。

幾人都有點懵,蘇酌也驚了。

看來這紙錢……當真是不錯,連妖魂也要搶。

紙錢還在燃燒著,卻不見適才剛燒著時冒出的灰煙。

不知是被風吹散還是被妖魂吞食了,總之效果都差不多。

宮河看向墓碑,認真道:“前輩你看我師妹這麼誠心,就讓她進去吧。”

這地宮神秘又安全,還有不少好東西在,能進去當然要進去。

如果是師妹進去,肯定不會空手出來,連刀碑的精髓都能被她帶走,從地宮中拿點好東西簡直不要太正常了。

牧譽舟道:“上回是我們失了禮數,不知道您喜歡……”喜歡有人上墳。

“下次我們再來還給您帶紙錢。”

師兄弟幾位之前對著這墓碑砍過幾天,早就無比熟悉了。

說說話還可以,真要動起手就有點心理陰影,畢竟這墓碑雖然不會回砍,但是會把人彈飛,那力道具體讓人飛到幾百丈落地還要看它心情。

要是這回他們沒能進去讓師妹進去了也算是不虛此行。

話說了幾句,他們並沒有抱多大希望。

墓碑前肆虐的狂風卻忽然一頓,消失了。

分外強悍的氣息浮現出來,化作一道虛影閃過,把所有的紙錢席捲一空。

它站定以後,蘇酌才看清楚,那似乎是一隻小妖獸的獸魂,在虛空中像人一般站立著,兩隻前腳把燃燒近半的紙錢抱在懷裡。

蘇酌猶豫道:“前輩?”

小妖獸朝他們看來,眼睛黝黑髮亮。

蘇酌腳下忽然落空。

嚴格來說並不是落空,而是與傳送時相似的穿越空間的感覺。

蘇酌只覺眼花繚亂的一陣,面前變成了燈光籠罩的室內。

腳踏實地。

蘇酌環視一週,手中的刀放下了一點。

這裡似乎是個會客廳一樣的地方,並不昏暗,反而寬敞又明亮,有些堂皇的意味。

師兄說的沒錯,這地方很安全,一點機關都沒有。

蘇酌察覺到自己的玉符有動靜,果不其然看見了師兄們的資訊。

“師妹小心,有事千萬記得用印信!”

“記得沒把握不要碰地宮中的圖騰,儘量不驚動圖騰偷拿,打不過要記得跑!”

蘇酌回了一句:“師兄你們放心。”

她還是有常識的。

回到一半,蘇酌發覺自己拿刀的右手有點涼。

她低眸一看,那隻小妖獸的虛影又悄無聲息出現了,正扒拉她的手。

獸魂的溫度原來這麼冷,沒一會兒那隻獸爪傳來的寒意就往骨頭裡滲。

小獸扒拉完她的右手發現只有刀柄,又飄到她面前來摸她的左手。

蘇酌想了想,收起手裡的玉符,掏出一小疊紙錢遞給它。

小獸不接,把那疊紙錢推了回來。

蘇酌點燃以後再遞給它。

她小心地瞧著小獸魂,感覺自己就像給大佬點菸的馬仔。

大佬十分滿意地接過了,抱在懷裡狂吸。

蘇酌:“……”

過了一會兒,紙錢燒完了,連灰也沒剩下。

小獸又來掏她的手。

蘇酌:“這次真沒了。”

小獸看著她,滿眼不信。

蘇酌:“好吧,還留了一點,我要用的。”

她沒想到這紙錢質量那麼好,簡直是賄賂鬼魂的硬通貨,還是留一點。

小獸嚴肅地看著她,片刻後往會客廳的出口方向飄去。

蘇酌走得稍慢了一點,它身影頓住,又飄回來,不停揮動前爪催促蘇酌走快點。

地宮中的走廊縱橫交錯,走了許久,小獸停留在一座殿堂門前。

殿堂的門敞開,可以看見裡面擺的屏風,似乎遮掩著什麼。

蘇酌的視線被幾道屏風阻隔,神識也完全無法看清屏風裡的物件。

屏風上繡著精緻的獸形圖騰,活靈活現,鮮明的威壓從那鮮豔的圖騰當中流露出來,如同暗藏著獸魂。

沒有一道獸魂的威壓比得上蘇酌身邊的這隻。

不過那些獸魂很多……萬一驚動了,她未必應付得了。

小獸站在原地,揮了揮爪子。

它的意思是讓蘇酌進去。

蘇酌往門檻內邁了半步。

以她的修為,無論是踏過雪地還是水面都可以做到了無痕跡,此時腳步落到地面上也沒有聲音。

獸魂卻顫動起來,似乎有要脫離屏風的趨勢。

一縷縷獸魂忽然冒了出來,化為龐大的虛影,成群守候在殿堂中。

它們的數量不斷增多,最終化成了十餘隻巨獸。

那些巨大的獸目直直看著蘇酌,滿目威脅。

“無意打擾,我這就走。”

蘇酌表情微僵,不著痕跡地退出宮殿。

居然沒給她偷偷進殿的機會。

她的話說完,小獸一巴掌拍向殿內,無形的掌風徑直打在一隻巨獸身上。

巨獸毫髮無傷。

小獸忽然躲到蘇酌身後,清澈的大眼睛眨動著。

轟!

巨大的獸魂邁開步子,地面似震動了一下,不僅如此,那些巨獸的虛影就像受到了某種暗示一樣紛紛動了起來。

出乎蘇酌的意料,這些獸魂對於小獸沒有絲毫敬畏之心,威壓轉瞬間蔓延開,是攻擊的預兆。

小獸的爪子推了推蘇酌。

快去啊!!

蘇酌彷彿聽見了它的吶喊,表情僵硬:“你不是很厲害嗎?這些獸魂怎麼不怕你?”

蘇酌還記得這小獸的氣息一出現,所有的妖風頓時退避,那場景的威風在此時破碎得一塌糊塗。

小獸瘋狂搖頭。

否認的同時,它黑亮的眼中還有幾分質疑。

好東西就在那裡,這個人為什麼不要?

這麼多獸魂蘇酌是真的打不過,識時務者為俊傑,蘇酌拎起小獸魂就跑。

地宮的走廊很寬敞,但在那些獸魂的對比之下便顯得逼仄起來,空間中迴盪著震耳欲聾的獸吼與腳步聲。

蘇酌匆忙逃竄,等到身後的氣息不再聚集,手中終於有靈光浮現,一個東西被扔在她身後。

獸魂一腳踏了上去。

“吼!”

那隻虎類獸魂目眥欲裂,前足忽然炸開,重重刀意的微光在四散的殘魂當中乍現。

蘇酌再一抬手,小巧的碑靈回到她掌心,消失無蹤。

刀碑遇強則強,刀意霸道,果真不假。

一道五品妖獸魂就這樣被炸得半身不遂。

這刀碑不僅可以用來參悟,當成炸彈扔也挺好用的。

唯一的缺點在於,碑靈脫離了刀碑本體所處的地脈,只有吸收足夠的靈氣之後才能釋放出強橫的刀意。

適才那一擊以後,碑靈恢復靈力需要一段時間。

如果主動往碑靈中填補靈力,需要的靈力對於蘇酌來說簡直是深不見底,只能等它自行恢復。

蘇酌的神識當中,數道妖獸的氣息影影綽綽地出現在間隔不遠的走廊間,正成包圍之勢衝來。

小獸魂從容地懸浮在蘇酌身側,不時看看她又看看跟在她身後的妖獸魂。

妖獸魂的速度有差異,行進起來卻都極快。

若不是蘇酌的身法有劫雷的力量加持,恐怕還真的甩不開。

如今她身後只剩下三隻五品妖獸魂。

妖虎獸魂被刀意的餘威激怒,將碎未碎的身軀間妖力流轉,口中吐出刺目的靈光。

轟!

蘇酌躲過,靈光與她擦肩而過砸在地宮的石壁上,堅實的防護陣法在恐怖的威勢之下震顫起來,轟鳴聲迴盪在寬闊的空間內。

她手中一枚道印忽然出現,飛向那隻僅有半身完好的獸魂。

覆神道印落在獸魂之上,靈力霎時間順著殘破處蔓延至它的全身,頓時,整個獸魂被暗藏在靈力當中的神魄之力浸染得就像金色的蛛網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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