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峙中,上官家的管事沉默地打量雅間內的人。

跟在上官冶身邊的幾個少年人衣著平凡,然而無論佩劍還是相貌俱是不俗。

但他們都太年輕,無論如何也沒辦法讓人心生警惕。

管事唯一需要顧忌的,只有堵在走廊的城衛。

身披銀甲計程車卒虎視眈眈,威勢驚人。

“大長老到來之時,希望少爺你不要後悔。”

管事放下狠話,世家的人手在城衛的監視下離開。

城衛同時離去了大半。

拍賣行的管事苦笑道:“上官公子,王城恐怕只能在這幾個時辰保證您不受打擾。”

上官冶道:“幾個時辰足矣,多謝。”

管事道:“那我們便不打擾了。”

看出幾個少年人都是有話要說的模樣,招待的人也在管事的示意下離開,留下談話的空間。

宮河立刻動手用靈力隔絕外界窺視,問道:“師兄你要動手了?”

上官冶望著一樓的熱鬧,平淡道:“是。”

“今日以後王城將亂,這場拍賣看完以後,你們便回去吧。”

宮河:“不行!”

說完他反應過來,看見五師兄略有些意外的眼色,不由有點心虛地道:“此事從長計議?看完拍賣再說,再說。”

先商量一下該怎麼讓小九說服五師兄。

蘇酌完全沒注意到六師兄的暗示。

上官家與五師兄的對話在她心裡滾了幾遍,她遲疑問道:“五師兄,他們找錯人了嗎?”

這個可能性很小。

畢竟幾個師兄都證實過五師兄的來歷。

蘇酌承認自己發現了些疑點,但得到的資訊矛盾太多,想不清楚。

只能直接問。

五師兄耐心道:“是,我誤導他們認錯。”

蘇酌愣了愣。

誤導?

五師兄不是上官冶?

那為什麼幾個師兄都說他是?

青年抬起右手,袍袖落下,他的小臂肌理分明,筋骨清晰,全然看不出沉痾舊傷。

“我使的是右手劍,被他們廢去劍法的人是我的表兄。”

“我與他至多六成像,不過十年過去,那些人認不出了。”

青年的語調平淡,沒人意識到這是他多年來首次與人提起陳年舊事。

幾位師弟在意外之下來不及做出反應,卻察覺這是他們第一次在五師兄不露城府的眉眼間發現殺機。

蘇酌震驚道:“五師兄你真的叫‘蒙鄴’?”

這是他在宗門留下的名字。

五師兄隨口道:“我生在北莽鄴州,不過自幼生活在中域,不曾回去過。”

蘇酌是真的震驚了。

這麼多年,無論為善為惡,他從未在公開留下過“蒙鄴”的名字。

後來這個名字出現,也讓蘇酌以為是化名之一。

還以為五師兄是為了與上官家割席才改了姓。

這名字除了姓,還真有點像。

看來是表兄弟間的巧合。

蒙鄴掃了師弟師妹們一眼,師妹一臉茫然尚且在他的預料之內,奇怪的是師弟們也都是大驚失色的模樣。

青年微挑起眉:“怎麼?”

他從前以為自己的師弟們只是腦子缺根筋,現在看來恐怕不止缺一根。

宮河瞠目結舌:“師兄你!你以前怎麼不說!”

他卜筮從來不算自己人,甚至會盡量避免直觀親近之人的命運,沒想到會造成這麼大的誤會。

其他兩個少年也是一副崩潰的樣子。

他們以為師兄是忍辱負重美強慘,竟然是誤會?

而且還直接誤導了小師妹。

顯得他們很不聰明的樣子。

六師弟的話證實了蒙鄴的想法,他只覺得自己更加心累:“除了拜師帖上寫的,我何時用過表兄的名字?你們沒見過域內的名錄?”

當初他已向故人許諾,這名字再出現便是上官家覆滅之時。

禪精竭慮十年終於履約,他以為自己心中已經不會動容,然而每每他兄長的名字被提起,他便總覺得上官家無論淪落什麼下場都太輕。

如果當初上官冶沒被種下魂燈趕盡殺絕,拿信拜入神宗的便是上官冶,他也不會失去唯一的親人。

十年間,他從沒忘記過這個名字,但也沒提起過。

這幾個師弟為何這麼篤定他是上官冶,甚至沒發現過不對。

蒙鄴不由分心擔憂起師門的前途。

小師妹不會被帶傻吧?

宮河:“……”

沒見過。他們也不敢問。

在宗門裡,名錄都是由長老或管事料理,和他們這種小弟子一點邊都不沾。

唯一有可能看到的名錄就是二師兄或三師兄。

但這兩位不可能沒事和他們八卦五師弟的過往。

他們也不會欠抽到故意去問,五師兄以前究竟有多慘,慘到什麼程度。

就算見過五師兄的玉符,他們也只覺得“蒙鄴”這名字才是假的。

五師兄常年出門遊歷,用過的名字不知凡幾。

當初幾個師弟知曉五師兄來自上官家,便順理成章把上官冶的過往和五師兄聯絡在了一起。

他們甚至覺得能從五師兄的相貌當中看見當年奉州第一美人的傾國傾城之貌……這點他們不敢明說,總之粗略一看,五師兄是“上官冶”,這一點完全無須懷疑。

他們連上官冶被廢過手筋都是昨天才知道,不然也不可能一時驚怒,忤逆師兄又掩護小九去揍人。

即便此時此刻,他們也不敢向蒙鄴坦白,他們以前有多同情他。

這不是不要命了嗎?

拍賣已經開始。

見他們沒說話,蒙鄴看向臺上的拍品。

三個師弟還沒消化過來,過去無數個和真相擦肩而過的時刻,在他們腦中來回播放,簡直讓人繃不住了。

他們居然是這樣的大聰明?

五師兄看他們是不是像看傻子一樣。

蒙鄴一向沒有多做解釋的習慣。

覷了幾眼五師兄的臉色,蘇酌直覺他的心情遠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輕描淡寫。

蒙鄴和表兄情誼深厚,到了甘願籌謀十年為對方算計一大世家的程度,上官家的惡未必略過了他。

半晌,三位大聰明終於反應過來,向蘇酌傳音。

蒙鄴把他們當小孩,沒將他們的暗中交流放在心上。

只是師弟們的智商暴露,讓他隱憂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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