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隨水不是因為蘇酌殺了魏諳而與她結識,落在旁人眼裡卻並非如此。

此前魏諳之所以敢於不擇手段行事,不僅因為他身後的家族權勢,更因為實力強悍的堂兄庇護,於內於外都肆無忌憚,沒想到折在了蘇酌手裡。

蘇酌此前不知道魏諳的來路,對於上界世族為後人尋仇的手段也沒防備,他死後發生的一些事,自然瞞不過與魏家交好的人。

魏諳的堂兄魏延自恃身份,不好與蘇酌尋仇,但大可以指使方便動手的人。

因此,許多人會對蘇酌敬而遠之,絕不會表現出任何親近,以免被波及。

但洛隨水一向與魏延沒交情,只有過節,此時也只是仇上加仇而已,她根本不在意。

她輕輕地敲著劍柄,比起許多人對蘇酌或是憐憫或是幸災樂禍的情緒,她的平靜很是異常。

她身邊兩位劍修的表情也有些凝重,反而是官廣陸凝眉看著戰局,似乎在期待什麼。

餘荊碰了碰洛隨水,低聲道:“如果魏延出手……”

洛隨水偏了偏頭,似乎不明白他在擔心什麼。

餘荊:“你們兩個打起來,恐怕會被處分。”

“這還不是最麻煩的,安運有恃無恐,掌管這座大殿肯定有他們的人。”邊昌說道,“就怕仗勢欺人。”

說到這個他還有些憋屈,上界能夠向界域城伸手的家族都是底蘊不凡的龐然大物,但這些家族也分三六九等。安家不是頂級的那部分,但安家不會讓安運死在界域城,他也一向惜命,此時如此行事一定是有所依仗。

即便安運在這殿中瀕死,魂魄未毀,性命便會無礙。

只會失去符印,被驅逐出此處。

有些頂級家族勢力龐大,反而規則更加殘酷,以此來篩選出真正千錘百煉的天才。邊昌知道自己就是那種沒人出頭的,頂多死了家裡收收魂。

這種手段比嚴加保護成本更高,但足以讓家族弟子更加謹慎,心懷危機感,不至於肆意妄為。

畢竟收魂復生的成功率不是百分之百……

即便只考慮眼前的戰局,蘇酌面對安運的勝算也很難說,安運畢竟是實打實的新生第六。

看著場中兩道靈力有來有往,蘇酌竟然連出劍也不算盡心,邊昌沉默。

看來,安運的修為在界域城沒什麼進步。

無論如何,邊昌心裡已經快進到蘇酌與安運決出勝負,洛隨水出手和魏延打起來,殿內忽然出現一個什麼人拉偏架,回學宮以後因為內訌雙雙處分……

人殿十分寬闊,眾人騰出一片可供周旋的戰場,安運久久沒能擊敗蘇酌,有些心浮氣躁,周圍逐漸出現了懷疑的聲音,他背後魏延的神色也更加陰沉。

安運原本想要遊刃有餘地拿下蘇酌,挽回些許恃強凌弱的臉面,此時卻明白這般設想必定不能實現,當即在眾目睽睽之下拔出了長劍。

劍光大盛,凌厲的勁風呼嘯開,劍鋒向蘇酌斬去,劍訣之下,劍勢凝成一線。

這一劍在任何宗門都能獲得讚賞的呼聲,此時周圍的觀者卻寂靜一片,目光猶如審視。

“去死。”安運嘴角微動,將心中的憤懣付諸劍訣當中。

他不得不聽命於魏延也就算了,下界來的小丫頭還敢成為他的阻礙?

只要這一劍命中,所有懷疑的目光都會消失。

蘇酌見他出劍,不知是不是沒有反應過來,神色沒有變化,甚至周身沒有任何劍勢變化。

只有少數人注意到她左手微弱的靈力,劍訣將至之時那股靈力才忽然大盛,化為一縷縷白光迎向劍訣。

魏延緊盯著白光消失的位置,靈力沒入劍光,擊散劍氣過後還未散去,向著安運襲去。

轟!

安運的肩後冒出一篷鮮血,靈力貫穿而出,他瞳孔大震,張了張嘴,似是想要質問怎麼可能,卻在震撼下一時失語。

魏延同樣蹙起眉,預料到一個不如人意的後果。

安運或許無法獲勝。

是他高估安運了……或者說,他低估了蘇酌。

蘇酌如今已經可以控制道則的蓄勢不外放,但場中許多人對於道則的玄奧氣息並不陌生,敏銳地注意到了。

“是道則……”

“這是什麼道?似乎沒見過。”

察覺道印出現之時,事不關己的圍觀者都在意了許多。

道則珍稀,雖然人族擁有的傳承不少,但即便是出身上界的人,也有領悟不了任何傳承的存在。

蘇酌十四歲能領悟道則,即便不是最以戰力著稱的道則,也觸動了不少人危機感。這般悟性絕對能稱得上一句前途無量,假以時日很可能成為他們極具競爭力的對手。

然而蘇酌背後的人讓她這麼早嶄露頭角,卻又沒有給她太強大的背景,看起來似乎是一種不幸。

“殺了她。”

只有安運聽見了魏延冰冷的聲音。

他眼中閃過一絲決然,劍上的靈力猶如燃燒起來。

只要讓魏延滿意,他此時無論消耗什麼都不值一提,但如果連殺死蘇酌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那下場必定不好。

層霄劍的劍光向安運刺去,正巧擊在對方劍訣的薄弱處,劍氣猶如漫天星火般散開,蘇酌毫髮無傷。

因為這般手段,許多人不敢小覷她這四兩撥千斤應對傾海境的劍技。

但這次安運的劍訣越挫越勇,幾近瘋魔,聲勢徹底將蘇酌手中的劍氣壓了下去。

“如此全力以赴,他豈不是元氣大傷了?在此時損傷自身,即便勝了也不是理智之舉。”

“安運是真的要殺她!”

“何至於此……”

質疑的聲音被其他人勸了下去,不少人忌憚的目光看向魏延,連安運都要依照他的意願行事,去報復一個毫無背景的女孩,魏家之人當真是睚眥必報。

正是如此才令人分外忌憚。

轟!

安運身形如電,接近蘇酌,二人的身影在殿堂內的空地中幾乎化作虛影,只剩下金鐵交擊的鏘鳴與不斷移動的靈光。

一道劍氣落空,劍氣所至的位置眾人退散,頓時在地面上砸出一道白痕,餘威被修士的靈力驅散。

“再打下去,他們要把這大殿拆了!”

落空的劍氣多了,有人擔憂說道,附和聲偶爾響起,然而並沒有人阻攔。

畢竟大殿內寬敞,看熱鬧總比惹得魏延不快要明智。

這裡也不像外界那樣,有獸族在一旁窺伺。

嘭!

周旋的靈力之間,一道身影倒飛而出,砸在地上。

眾人的注意力才從周圍的混亂中移開,看向場內,一片譁然。

地面隱現裂痕,安運胸前釘著一把長劍,閉目躺在地上,胸口仍在起伏。

“你還是沒我會殺人啊。”蘇酌的神色有些漫不經心,這句話的聲音很低,絕大多數人聽不見。

站在人群前方的魏延眉目沉鬱,聽得一清二楚,許多視線飄向他,卻只看見他臉上與眼神截然不同的笑。

這是氣狠了。

蘇酌的目光掠過他的面容,不閃不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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