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纖塵終於醒來。
看向窗外，遠處白霧籠罩山頂，陽光透過層層雲朵照在大樹上，青翠嬌豔，舒適愜意，讓他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醒了？”沈緣拿著書看，邊看邊練字，眼睛和手都不停歇，如今和他說話，更是一心多用。
墨纖塵循聲望去，雖然布簾擋住了視線，但一聽就知道是誰，四周沒有別的人。
“妹妹和星玖呢，還有瑾姨，我記得我聽見她們說話了。”墨纖塵有些失落，他以為醒來就可以看見她們的。
“給你煮藥去了。”
墨纖塵一刻都不想等，想去找她們，他剛要起身，就覺得自己手臂特別的疼。
“我這是……”他坐在床上看著自己青紫交加的手臂，眼神逐漸疑惑，十分凝重地問：“我被人打了？還是夢遊傷到誰被反殺了？”
“都沒有，”沈緣隨意道：“不過是你做噩夢情緒不穩定，撞傷的而已。”
“據說瑾姨為此還斷掉了一副銀針，這你都沒事，真是命大。”沈緣佩服。
墨纖塵：“……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沈緣聳聳肩，寫完最後一個字，放下書和毛筆，終於抬眼看向他。
“對了，記得別弄壞床邊放著的那盒藥丸，纖衣說很貴的，看她緊張的樣子，你弄壞了她可能會哭。”
墨纖塵扒拉一下自己的頭髮，看了眼枕邊放著的盒子，嘴角上揚，心情瞬間暢快起來。
這麼重要的東西都能拿出來給他用，妹妹真好。
小心翼翼繞過它下床，拿起衣服穿好，再給自己梳頭髮戴上白玉冠，走到門口，直接推開門。
“喵～”
一隻貓咪猛的從角落撲向他。
貓？！
哪來的貓？
“小麥，快回來。”杜玉情連忙阻止。
墨纖塵抓住貓的後頸，將它還給杜玉情，跟他打招呼，“是你啊，瑾姨讓你過來的？”
“對。”杜玉情鉗制住貓貓的身體，笑容陽光，抓著貓的前爪攏在胸前，“墨大哥你醒了啊，不好意思，小麥它不是故意的，它就是餓急了，想自己去找吃的。”
“沒事。”墨纖塵多看了兩眼，“這貓還挺精神的。”
掙扎的厲害，但沒咬人，爪子也沒亮出來，只是在鬧脾氣。
“就是太精神了。”杜玉情有些苦惱。
“玉情，小麥，來吃飯啊。”
墨纖衣和林星玖帶著吃的過來，看著站在那裡的墨纖塵，林星玖眼睛放大，加快腳步走過去。
她在他面前站定，圍著他轉了一圈，又掀開他的袖子瞧了瞧，滿意道：“看起來好多了。”
墨纖塵站著不動，任由她動作，眼睛一直跟著她動，聞言笑了，接過食盒，握住她的手，低聲道歉：“這些天，讓你們擔心了。”
林星玖輕哼一聲，“你還知道啊。要不是你生病，我還不知道你心裡居然藏著這麼多事呢。”
墨纖塵感受著她的手傳來的溫熱柔軟，又看向正端著一碗肉給貓的妹妹，聽著沈緣和杜玉情討論事情，吵鬧又寧靜，心裡無比安定。
夢終究是夢。
這裡才是他真正經歷過的生活，他的世界。
他笑了笑，牽著林星玖走過去，“好餓啊，走吧，我們去吃飯。”
林星玖邊走邊跟他說他睡過去後發生的一些事。
“當時你怎麼叫都叫不醒，還一直喊纖衣，我就讓薛祈帶人去找我爹，讓他們去明月派將纖衣給帶回來。”
“沈緣去找瑾姨，瑾姨很快就來了，給你施針，讓人去抓藥，又是喝又是泡的，你才沒發燒。”
“纖衣已經接受自己的身份了。她其實只是想要一個準確的答案。”
確定他們真的沒認錯人。
確定他們不是別有用心。
“可惜纖衣的記憶連瑾姨也沒辦法恢復。”林星玖有些遺憾道。
“沒關係，她在就好，以後會有更多回憶的。”墨纖塵眼神溫柔。
林星玖點點頭。
—
瑾姨確認墨纖塵沒大事後，收拾東西準備找人一起連夜去藥谷偷幾本書看看。
出發之前，瑾姨將自己配製的藥丸遞給墨纖衣，讓她按時吃。又叮囑墨纖塵他們一起盯著她吃藥，免得她給忘記了。
墨纖塵將這件事記在心裡，私下問瑾姨，“瑾姨，妹妹的毒能完全解開嗎？”
他很緊張。
瑾姨默了默，“如果是單種毒藥，肯定能解，但她體內......我去找那些老朋友一起努力，會有辦法的，主要是不能讓解藥的藥性和身體裡的毒起衝突。”
“我說這些就是讓你多看著點纖衣，別讓她亂吃東西。我給你幾張單子，你記得讓人把上面需要的藥材準備好。”
“好。”墨纖塵也知道，瑾姨已經很努力了。
瑾姨坐下寫了好幾張需要用到的藥材，“這上面能買到的儘量買來，買不到我再去其他地方找找。”
“還有這個，”瑾姨抖了抖其中一張紙，“上面的東西都不要讓纖衣吃。”
墨纖塵接過來，認真地點頭。
跟他說完，瑾姨就去跟其他小孩道別，離開的前一天晚上，瑾姨去跟纖衣睡。
她們單獨說了很久很久，瑾姨用最柔和的聲音，從她小時候的事到分開後經歷的事，省略掉那些痛苦，將自己的過去告訴她。
記憶可以被掩蓋，可情感不會，瑾姨一如既往愛她，也希望她對現在的家能有歸屬感。
說完後，瑾姨像當初那樣哄她睡。
“乾孃，謝謝你。”墨纖衣小聲說道，將頭靠在瑾姨的肩膀，蹭了蹭，伴隨著淺淡的藥香進入夢鄉。
看著她寧靜的睡顏，瑾姨眼神溫柔極了。
—
墨纖衣很適應現在的生活。
哥哥嫂嫂對她很好，除了盯她盯的有點緊，嚴格控制她吃的東西外，幾乎有求必應，不求也應。
只要是她感興趣的都會教她，喜歡的東西，下一瞬就能到她手裡。
洛雲瑤每次來串門都牙酸，說想當他們異父異母的親姐妹。
瑾姨時不時會送信回來，順帶送回來幾瓶藥讓她繼續吃。
她已經很久沒想起自己隱居山林的夢想了。
墨纖塵跟林星玖成親了，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後面幾天他提著劍一直追著薛祈砍，很是熱鬧，問他就臉紅，林星玖也不說，只捂著嘴笑。
風止樓也在江湖中出名了，每天都有事可做，沈緣恨不得自己能分成兩份用，最後把厚臉皮的新婚夫婦給逮回去幫忙了。
藥材的事被瑾姨拜託給杜玉情後，他東奔西走兩頭忙，貓都沒法好好養，於是把小麥拜託給了墨纖衣。
墨纖衣覺得，她的記憶好像有了一點裂痕，只有一點點，頭不疼，也不難受，只是每次結束會有一些淡淡的遺憾。
每天的生活還不錯，除了腦海裡偶爾會閃過奇怪的人影，每天逐量增加的藥，以及身體裡發作時間間隔越來越短的毒之外，沒什麼不好的。
“纖衣，快下來，外面有人在放鞭炮，好熱鬧，我們去看看啊。”
墨纖塵和林星玖在牆下面喊她，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甜甜的酒香。
“來啦。”少女脆生生應道，將一旁的貓撈進懷裡，順著梯子下去。
他們兩人伸手扶住她和貓貓。
“外面現在可熱鬧了，有燈會有舞獅。”
“沈緣和薛祈他們先出門了，等會我們去找他們。看完熱鬧回來，再一起吃碗酒釀圓子。”
“好，我要吃兩碗。”
“到時候還吃得下就行，外面好吃的多著呢。”
三人笑笑鬧鬧攜手出門。
門外，是撲面而來的繁雜熱鬧，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