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笙總是反覆想起那一幕。
一片死寂,了無生氣,河裡映著紅色的月亮倒影,四周熒光點點,耳邊響起細細密密的哭聲。
“宗主不在了……”
“都怪我,我沒反應過來,沒攔住……”
“怎麼辦,宗主回不來了,她跳進了【??】裡,再也回不來了。”
“該跳進去的是我才對…宗主……”
有慌亂無措的低喃。
“不會的,不會的,怎麼會這樣?”
“【??】裡的【??】不是出來過嗎?只要……我們只要開啟那裡,宗主就可以出來的……”
“一定可以的,對,我現在就去。”
有人沉默不語,血淚斑斑。
無數次試圖努力,也有人想跟著一起跳進去,可最後,還是忍住了。
因為他們知道,他們絕對出不來,更救不回她,如果真的就那樣離開,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
他們嘗試了所有方法,甚至不惜以自身為賭注,才終於迎來一絲轉機。
遙遠而古樸敦厚的聲音衡量過後,向他們提出交易。
【——她可以回來。】
【——只要你們願意付出代價。】
【我們願意。】
無論是什麼代價。
……
宋笙死死按住自己想要衝上去抱住她的衝動。
不可以,不能驚動他們。
更不能,嚇到她。
他知道,宗主現在沒有以前的記憶,不過沒關係,是她就好。
只要是她,怎樣都好。
桃箐、半落、靳祀、欞戈……我們終於做到了,宗主回來了……
你們如今又在哪裡?
你們是否也見過她了?
一定會見到的。
只要人還在,他相信,大家一定會再次齊聚。
你們一定要保重啊……
“師、師兄,你怎麼了?”葉清小心翼翼詢問。
宋笙強忍淚水,努力使自己看上去正常,“可能是隱身丹的副作用,我沒事,歇一會就好。”
又看著桃衫說:“打亂了你的思路,真不好意思,請繼續說,我有在聽。”
什麼?!
程鯉驚恐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她的眼睛也變成這樣了嗎?她掏出一個小鏡子仔細檢查,確定沒有變色,依舊黝黑晶亮,微微一彎,狡黠又神氣。
幸好幸好,程鯉放下心來,她的體質居然比師兄要好,突然好驕傲哎。
沒事就好,還以為這個地方對他身體產生不好的影響。桃衫對他說:“如果有不舒服,一定要說。”
宋笙努力笑著點頭,“好,謝謝。”
真不該啊,好不容易見面,卻在她面前露出了這麼狼狽的模樣。
“大家也是。”
“好。”
桃衫又看了他兩眼,才繼續說下去。
“妖族近百年來越來越浮躁,甚至撕破了人妖和平共處條約,主動攻擊了人族。捉妖師山常年與妖族打交道,想必發覺的時間最早。”
在五百年前,妖族以人族為貯備糧,不僅搶佔仙氣洞府,還大肆咬殺人族,血腥恐怖,殘忍不已。
修士大多也只顧著搶奪資源,跟人搶,跟妖搶,不顧平民百姓。
捉妖師山因此而建立。
五百年來,捉妖師山兢兢業業,剷除妖邪,保護人族,贏得了人族的尊重。
但捉妖師山又很開明,他們知道人分好壞,妖也是如此,一些善良的小妖更是救了許多人。
所以他們也致力於與各大宗門合作,制衡妖族,憑實力讓上一任的妖王定下契約,使得人妖兩族可以互惠互利,和平相處。
“是這樣的。”程鯉思考著,“聽拜月師兄說,在他入山門之前,兩族還保持著友好,但後來衝突越來越多,大部分的起因只是因為一點小小的觀念衝突,比如喜好之類,甚至是因為一天吃兩餐三餐還是六餐打起來,跟兒戲一樣,但打起來又兇又猛,真的很奇怪。”
“都是隨便找個藉口借題發揮罷了,你們之前調查的丘山妖吃人事件,當初葉清說找不到罪魁禍首,我弄清楚了,也是吟箴弄的。”
“但那些人並不是真的被吃了,是被他抓走了,養在一座山裡面,我看過了,他們沒什麼大礙,只是失血過多,有些乏力,回去吃點東西養養就好了,你們可以讓人去救他們,到時候我讓卿卿給你們帶路。”
連傾垮下臉,“姐姐,我不跟你一起行動嗎?”
“是啊,那些人很重要的,不能出一絲差錯,你帶他們去我才放心。”
好吧。連傾鼓了鼓臉頰,“我會弄好的,姐姐放心。”
桃衫嗯了一聲,“妖族做的事,常榕身為妖王,要負一部分責任。但最不可忽視的,是站在他背後的一個邪靈,他才是主謀。”
“尋常妖邪容易衝動,大多以搶奪他人靈氣而強大自身,但吟箴不同。吟箴懂得更多,他與常榕做了交易,得到庇護,所以很難被人發現,我們一開始也發現不了,可也知道,常榕一個人做不來那些事情,留了幾個心眼,這才逐漸發現他的存在。”
“他很難對付?”葉清問。
桃衫想了想,“他不難對付,難的是他對很多人都下過手,如果想最大程度避免他帶來的傷害,就要一擊必殺。至少現在的我能做到了。”
“他想要做什麼?”
“不知道。但無論是什麼,都不能讓他得逞。”
“你要怎麼做?”常歸雖然不瞭解吟箴,但他了解邪靈,“能解決邪靈的只有靈,還得是極為強大的靈,更不要說一擊必殺。”
“或許你聽說過元月?這是一個只有靈生存的世界,他們同意幫忙,給了我一把劍。”
所有在思考的人都停下來,對她行注目禮。
桃衫捏了捏耳垂,“劍不能拿出來,以防打草驚蛇。”
哦。
他們禮貌地收回一部分目光。
“我們要怎麼做?什麼時候動手?”
“你們幫我拖住常榕,應該不用很久,等到天上出現飛花,邪氣消散,就可以了。等邪靈消失,常榕也會受到反噬,後面就麻煩捉妖師山的長老們了。至於什麼時候動手,時不我待,現在吧。”
“現在?”程鯉倒吸一口涼氣。
“對,就現在。”桃衫很肯定。
“這麼大的事,不用等師叔他們來嗎?只有我們……有點難度吧?”程鯉訕笑,揪了揪手指。
主要是,她有點害怕。
就靠他們幾個真的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