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一切都會好的
陳大年身體一僵,不知道該怎麼和顧老爺子開口。
他張了張嘴,半晌沒說出一個字。
顧老爺子的心猛地一抽,陳大年的反應,已經讓顧老爺子猜出了異常,他那雙充滿威嚴的眼睛裡此時蓄滿了淚水,總是挺直的脊背此刻也彎了下去。
彷彿一瞬間老了十多歲。
他佝僂著身體,眼淚無聲的從臉上滾落。
顧老爺子嘴唇顫抖,強忍著內心的悲傷,哽咽著說:“軍人的職責就是保家衛國,他救了那麼多人,是我顧家的好兒孫,沒給顧家丟臉,我這個老頭子,以他為榮。”
看著老人家悲痛欲絕的眼神,陳大年紅了眼睛,他轉過頭去,悄悄擦去臉上的淚珠。
抬眸時,正好看到站在不遠處的姜瑜。
她身上穿著寬鬆的衣服,下巴削尖,顯得那雙眼睛更加大了。
單薄的彷彿紙片,一吹就飛走了。
顧老爺子也發現了姜瑜。
她說是去勘察市場了,但人跟部隊一起回來,顧老爺子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這個丫頭早就知道了訊息,去了南省,獨自一人面對失去愛人的痛苦和煎熬。
顧老爺子抬起重如千斤的手臂,朝著姜瑜招招手。
待姜瑜走到他面前之後,顧老爺子身體晃了晃:“孩子,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一切……都會好的。”
白髮蒼蒼的老人,失去了相依為命多年的孫子,第一時間卻是安慰她一切都會好的。
姜瑜死死的咬住下唇,眼睛早已經被淚水佔滿,視線模糊。
可她不敢哭,她怕哭了顧老爺子心裡會更難受。
“爺爺,對不起。”
她沒有把顧北城帶回來。
姜瑜擦掉鼻涕,聲音中帶著啜泣:“我沒把他帶回來。”
顧老爺子不是什麼都不懂的老人。
正因為他什麼都懂,所以知道為什麼顧北城的屍體沒有帶回來。
“就讓他守著那片土地吧,保佑大家都能平平安安的。“
顧老爺子擦掉眼中的淚水,蒼老的臉上揚起一抹難看的笑容:“我為他感到驕傲,從他進入部隊的那一天開始,我每一天都做好了他會犧牲的準備、”
“我們爺孫最對不起的人是你,如果你嫁給一個普通人,一定會和丈夫相守到老。”
而不是年紀輕輕便成了寡婦。
好在兩人之間沒有孩子,姜瑜沒有拖累,過幾年她走出來之後,還能去擁有新的人生。
“爺爺,嫁人當嫁英雄,我做過最正確的選擇,就是嫁給了顧北城,他不僅僅是別人的英雄,也是我的英雄。”
頭髮花白的顧老爺子泣不成聲。
他拄著柺杖的手在劇烈的顫抖著,巨大的悲傷籠罩在他周身,誰看見都會忍不住熱淚盈眶。
顧老爺子幾乎走不穩路,陳大年讓人開車把顧老爺子和姜瑜一起送回了高家村。
以前他怨恨姜瑜害的陳詩雨人生有汙點,可看著她失去丈夫的可憐樣子,聽到她和顧老爺子說的那番話,陳大年對她充滿了同情。
他惋惜周正離世,失去了一個未來好女婿。
可陳詩雨和周正還沒結婚,她以後還能選擇一個優秀的男人生兒育女,但姜瑜……
她和顧北城感情那麼好,能活下來已經是很大的勇氣了,肯定不會再嫁,她身邊又沒有孩子傍身,這輩子大概會孤獨終老。
姜瑜攙著顧老爺子進了院子。
在走到院子裡的一瞬間,顧老爺子身體猛地下沉,摔坐在地上。
姜瑜也被他帶倒在地。
胳膊蹭在地上,擦出了一塊血跡斑斑的傷痕。
“爺爺,您沒事吧?”
姜瑜顧不得疼,爬起來擔心的詢問著顧老爺子。
聽到外面的動靜,正在做飯的年蘭花和姜樹飛快從屋子裡出來。
看到姜瑜和顧老爺子摔倒在院子裡,兩人顧不得問姜瑜什麼時候回來的,跑過去把顧老爺子從地上扶了起來。
顧老爺子的臉色很難看,姜樹把人背起來:“小魚,你爺爺看起來情況不太對,咱們先把人送到醫院去。”
“不用。”
顧老爺子悶悶的說了一句,他聲音不大,卻很嚴厲,讓人無法抗拒。
“我去屋裡休息一會。”
姜樹還是不放心,但見年蘭花朝著他搖頭,他只好把顧老爺子背進了屋裡。
把人在炕上放下後,年蘭花端來了溫水,又把家裡的風扇開啟,對著顧老爺子吹。
最近天氣熱,老爺子剛才說出去逛逛,說不定在外面待的時間久了熱的,臉色才會這麼蒼白。
顧老爺子沒有喝水,只是躺在炕上雙目緊閉。
年蘭花有些擔心的看向了姜瑜,在看到姜瑜胳膊上的血跡之後,她驚呼了一聲:“小魚,你胳膊流血了。”
顧老爺子猛地睜開眼,掙扎著坐起身。
“叔,你起來做什麼,躺著歇一下。”姜樹看他搖起來,把老爺子摁了回去:“我和蘭花去給小魚洗一下傷口,上點藥,您別擔心了。”
比起姜瑜胳膊流血的情況,顧老爺子的狀態更差。
姜樹和年蘭花都很擔心。
年蘭花已經領著姜瑜去了外面的院子裡,她小心翼翼的用清水把姜瑜傷口上沾到的塵土和沙子沖掉。
“小魚,你怎麼和你顧爺爺一起回來的?你之前不是說去勘察市場了嗎?”
年蘭花手中的動作頓了一下,抬頭看向姜瑜,她臉上帶著驚喜:“你是不是和小顧一起回來的?”
“嗯。”
姜瑜低低的應了一聲,她垂著眼睛,睫毛微溼輕輕抖動著。
“媽,待會兒,我有話要和你們說。”
他們必須要面對現實,接受現實。
年蘭花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她還算了解自已的女兒,不管遇到什麼事,姜瑜都不會露出這麼喪氣的一面。
她心臟跳動的速度加快,有了股不好的預感。
姜樹從屋裡出來,手裡拿了碘伏和紗布。
他在姜瑜身邊蹲下,一言不發的給她傷口消毒包紮。
姜樹動作很輕,像是怕弄疼了她一樣,看著她細的只剩骨頭和皮的胳膊,粗糙的大手微微顫抖著。
做完這一切之後,他看著女兒瘦骨嶙峋的模樣,深深的吸了口氣。
“小魚。”姜樹吐出一口氣,只覺得眼睛發熱,有些酸。
“有什麼事,你直接和我們說吧,不管是什麼,我和你媽都能承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