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雷一直治家嚴謹,他一來,巡查隊伍的氣氛都緊張了許多。
伯雷看起來是個五十多歲的老大爺,實際上年紀已經快四百歲了。
但在他身上你完全看不見任何老態,他的腰桿永遠挺得筆直,目光也炯炯有神。髮髻梳的整整齊齊,就連些許銀絲都被仔細地藏進黑髮裡,臉上也一點鬍鬚都沒有,看起來儀容齊整,整個人十分的精神。
伯雷來了之後,遞給了穆雲一個巴掌大小的木盒。
光這個木盒都是三品上的地靈寶,專門用來存放高階靈丹,可以保證藥性不會流失,同時可以隱去靈丹本身的丹香。
伯雷微微躬身,低聲對穆雲道。
“少爺,夫人叫我帶話給你,凡事你只管去做,家裡你不用擔心。”
穆雲心裡一嘆,母親無條件的信任讓他的心頭湧上一股暖意。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樣做是不是對的。
僅憑一個聲音就付出了三品靈丹這樣的代價,如果真的換來一堆垃圾,他都不知道要如何與母親交代。
但穆雲還是決定相信一次冥冥中的直覺,將手中的木盒遞給了青年。
伯雷這才看向了那個開口要走了穆家唯一一枚三品靈丹的青年,然後,伯雷的眼角狠狠地跳了跳。
他張了張口想說什麼,思索一番後還是默默地站在了一邊。
青年收下了穆雲遞過來的木盒後,手一晃就把盒子收進了不知道在哪的容靈器中,看得穆雲也是笑問。
“你都不檢查一下?那可是三品靈丹,你就不擔心我會造假?”
青年咧嘴一笑:“穆家大少爺的人品,我還是信得過的。”
穆雲腦海中有靈光一閃。
今天才來尋靈寶街的青年,卻能認出他,他仔細回想了一遍,剛才幾個朋友都沒有人提及自己的名字。
那種對方就是來找他的感覺更加濃郁了。
但還缺了某種關鍵,讓他抓不住事情的真相。
青年收了靈丹,也不扭捏,將攤子上的三件物品都遞給了穆雲。
穆雲接過來的時候,青年還把手按在了穆雲的手上,意味深長地說了句。
“小老闆,這些可是重寶,千萬不要隨便在外面開啟。”
穆雲將三件物品收進腰間的玉墜裡。
“關於地圖碎片的訊息,和龜甲的來歷,你可以說說看嗎?”
卷軸的故事他已經不想聽了,什麼真龍秘境,空間裂縫,超出至尊之上的強大存在,沒一個靠譜的。
他現在倒是對那枚能讓洛洛選中的龜甲比較感興趣。
青年傷勢有望恢復,整個人也顯得高興了許多,於是向穆雲介紹道。
“這枚海煙玉當中存放著寶圖的七分之一,據我所知,另外六份寶圖的碎片此時正在翎淵城中,一個頂尖家族的手裡。”
上官凌桀磨牙。
“這訊息,早說出來根本沒人會買。”
畢竟都在人家手裡六張了,怎麼可能吐出來,最多把他們手上這片高價出給那個家族。
可你又怎麼保證對方會乖乖給錢,而不是把你殺了奪走最後一塊碎片呢。
眾人心中無語,穆雲倒是覺得還好。
因為這樣至少說明這枚玉片中的寶圖是真的,能讓翎淵城的頂尖世家鍥而不捨湊齊七分之六的,大機率是真的藏寶地,畢竟不是什麼東西都能入頂尖世家的眼的。
至於具體是哪家,後面叫人再好好查一查吧。
“龜甲呢?”
青年舔了舔有些乾燥的嘴唇,驕傲地笑著道。
“老實說,這片龜甲有什麼秘密我也不是很清楚。”
上官凌桀聽得額頭青筋直跳。
“但是……”
青年一臉故作神秘的表情。
“這片龜甲是我從蜀山掌門,天衍璇止那裡得到的。”
眾人一愣,目光不由自主地集中在了甄月身上。
除了穆雲,其他人都只知道甄月是蜀山的小師妹,並不清楚甄月和蜀山掌門是否有什麼關係。
會朝她看,只是聽到龜甲居然跟蜀山有關係,下意識的反應罷了。
甄月也是有些意外,她雖然是三代弟子,但平日裡都是跟在璇止身邊修行。
可她也不能確定青年是不是在撒謊,畢竟她也不可能和璇止時時待在一起。
所以她只能衝看過來的穆雲搖了搖頭。
穆雲輕輕頷首,既然東西已經落袋為安,他有的是時間去挖掘其中的秘密。
青年一邊收著攤布,一邊說道。
“各位老闆,如果沒有其他問題的話,我就要去找個地方療傷了。”
“等等。”
穆雲開口問道。
“還未請教閣下姓名。”
青年呵呵一笑。
“萍水相逢,何必留名。”
人家不願意留下名字,穆雲也不好追問,只能眼睜睜看著青年收起東西,離開了寶街。
伯雷對穆雲說道。
“少爺,若沒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回府了。”
“辛苦雷爺爺。”
伯雷是穆家的老人,原本是穆雲太爺爺的隨侍,後來又跟著穆雲的祖父成為了穆家的大管家,一輩子也沒有娶妻生子,另起門戶,真可謂是一生都奉獻給了穆家的嫡長房,所以穆雲對伯雷從來都是尊敬有加。
伯雷走後,眾人商議了一下,決定還是去老杜說的街尾兩個新起的攤子看看。
雖然他們不理解穆雲的決定,但是眼下木已成舟,自然不會再有人說什麼煞風景的話。
最終,上官凌桀和褚文定分別在兩個攤子上買了件東西,對比下來是上官凌桀選的寶貝價值略勝一籌,贏下了這次的賭約。
回去的路上,穆雲把那片龜甲從容靈器中拿出來,遞給了甄月。
面對甄月疑惑的目光,穆雲輕聲道。
“畢竟是洛洛選的,送給你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中的秘密吧。”
甄月本想拒絕,畢竟是三品靈丹換來的東西,她雖然不通煉丹之術,但平日裡見那些泡在丹房的師兄師姐嘔心瀝血的樣子,對其中的價值也能大概猜想一二。
但穆雲說了句。
“我對道門術法一竅不通,這東西留在我手裡才是浪費。”
甄月只好暫且收下,並打算有朝一日破解了龜甲秘密後再與穆雲分享。
八人在北市街的街口分別,穆雲三人回到穆府後,穆雨和小狐狸依依惜別,便匆忙趕往了演武場繼續隨司幼旋修行。
白天既然請了假出去玩,晚些就要把落下的修行補上,這是她們說好的。
穆雲則是一路把甄月送回了住處。
甄月在心中模擬了幾遍待會兒在門口和穆雲告別的話,卻發現到了地方之後穆雲直直要往裡面走。
甄月被他意料之外的舉動搞得有些懵,說話都有些磕絆了。
“你……你幹嘛?”
剛跨過院門的穆雲回過頭來說道。
“我想著去看看慧容道長恢復的怎麼樣了。”
畢竟他也有好幾天沒過來這邊了。
“怎麼了嗎?”
看著穆雲一臉疑惑的樣子,甄月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燙。
“沒……你去看吧。”
說完,少女抱著毛色雪白的狐狸幼崽逃也似地鑽進了自己的房間。
穆雲有些摸不著頭腦,還是去另一邊的房間裡看望了一下慧容道長。
慧容的傷勢其實早已恢復得差不多了,體內的疫病也早已被清除掉,只是由於和黑袍人作戰的時間較長,氣運有些被磨損,這段時間一直在用道門手段做修補。
慧容道長向穆雲表示了再有兩天就能徹底恢復,並打算一恢復就立刻趕回蜀山的意願。
“道長想何時離去都可以,穆家不會阻攔。”
慧容倒不是擔心這個,和穆家合作往來這麼多次,他對穆家的行事作風還是很瞭解和信任的。
“在下還有個不情之請。”
“道長請講。”
“我不能帶師妹回蜀山,所以後天我會一個人早些離開,還請大少爺在我師妹發現這件事後,能阻攔一二,不要讓她追過來。眼下,她只有待在翎淵城才是安全的!”
“為什麼這麼說?究竟有什麼在威脅她?”
慧容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掌門只交待我,尋找機會自行回山,但要把師妹留在這裡。”
穆雲忽然想起那一晚,甄月一個人坐在花園的鞦韆上的樣子,輕聲道。
“你為何不自己和她說明這件事呢?一味地瞞著,真的好嗎?她那麼聰明,或許早就已經猜到了些什麼吧。”
穆雲走了,留下慧容自己坐在床榻上陷入了沉思。
從小院兒離開後,穆雲前往了書房,見到了母親。
單明月原本坐在案前,蹙起了好看的峨眉在檢視一份奏報,見穆雲來了,便展露一個笑容問道。
“回來了,事情可還順利?”
“順利。”
穆雲想了想,還是問道。
“您就不怕我這是敗家嗎?”
單明月放下手中的奏報,自通道。
“就算敗了,娘也能掙回來。三品靈丹確實是稀罕,但是努努力,也不是找不到。”
穆雲無奈。
“您這不是溺愛嗎?”
單明月哈哈一笑,眉宇間的愁緒都淡去不少。
“我兒子這麼優秀,我溺愛些不是應該的嗎?”
被親媽這麼誇讚,穆雲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遂走上前,將那古樸的卷軸和那枚碧藍色的玉片放在了單明月面前。
“還有一枚龜甲,我送給了甄月。”
“那個蜀山的小姑娘是吧?”
見母親一臉曖昧地看著自己,穆雲覺得有些臉熱,強自解釋道。
“我又不是修道的,拿著也沒用,倒不如給她試試,沒準真是什麼好東西,也算結個善緣。”
單明月看著兒子一臉遺憾地嘖嘖搖頭。
“兒啊,長點心吧。你爸在你這個年紀都知道爬你娘我院子的牆了。”
穆雲無語,能是一回事兒嗎?
“您還是看看東西吧。”
知道自家兒子臉皮薄,單明月也不再取笑他,說來也怪,他們夫妻倆在感情上臉皮一個比一個厚,也不知道兒子這樣是隨了誰。
單明月隨手摸了一件離手邊近的,拿起來一看,神色突然一變。
穆雲見到母親臉色變化,問道。
“怎麼了嗎?”
單明月仔細看了看手中碧色如洗的玉片,沒有回答他的話。
然後她揚起了手,手腕上夾雜著道道紅線的白色玉鐲閃過一抹光華。
下一刻,一個由海煙玉拼湊成的地圖出現在了單明月的手中。
從玉片間的縫隙能清楚地看出,地圖共分六份,並且左上方缺了一角。
穆雲只覺得這一瞬間自己腦海中彷彿有雷霆炸響。
“這枚海煙玉當中存放著寶圖的七分之一,據我所知,另外六份寶圖的碎片此時正在翎淵城中,一個頂尖家族的手裡。”
穆雲轉身跑了出去。
單明月看著兒子的背影,嘆了口氣。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