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士的嗓門兒挺大，就連離得較遠的穆雲和上官凌桀也注意到了他。
看情形，是一位船員正在勸他回船艙，但他不肯。
有其他的船員走過來幫忙勸導，但道士的態度卻還是那般信誓旦旦，不斷強調黑虎魚群很快就會過去了，商船不會遇到危險。
一邊說著，他手中還舉著一副龜甲，給船員不斷指著龜甲上的卦象，口中說著什麼“吉凶”、“禍福”、“生死門”之類的話。
船員被他搞得一頭霧水，只能是繼續好脾氣的勸他回船艙。
結果沒想到，因為道士的原因，甲板上的其他人也留下來看熱鬧了，給船員們的工作帶來了極大的不便。
最終，就連守在船艙入口的莫修元夜都發現了不對勁兒，進而注意到了這邊的事情。
當莫修元邁開步子，朝著年輕的道士走去的時候，上官凌桀幸災樂禍地道。
“有人要倒黴了。”
穆雲沒回話，只是靜待事態的發展。
平心而論，年輕道士雖然容貌稱得上清秀，但身上那件道袍屬實還是破舊了些，顏色已經被漿洗的發白，上面還打了不少補丁。
再加上道士看起來非常年輕，年歲估計不會超過二十，所以他整個人下意識會給人一種出身小門小派，年輕不靠譜的感覺。
算學推衍畢竟是門深奧的學問，能在這般年紀就精於此道的，從古到今也沒有幾人。
莫修元顯然也是不相通道士的能力，但一上來也沒有咄咄逼人。
“這位客人，海上行船，一切小心為上，畢竟船上人多，我們也是為了大家的安全考慮，還希望你能配合我們的工作。”
莫修元的話雖然很客氣，但他畢竟是曾經在沙場上廝殺的老將，那一身兇戾的氣質稍稍露出來一點兒，都足夠周圍的人退避三舍了。
對面的道士乍一見到莫修元沉凝的臉色，也有些被嚇到了，但很快他就調整過來了，依舊是那副自信滿滿的樣子說道。
“這位大人，小道我真不是在搗亂！魚群馬上就要過了，咱們很快就可以開船了！”
雖然情緒調整過來了，但自稱還是從道爺變成了小道。
莫修元當年打仗的時候就是個脾氣急的，行船這麼些年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性子雖然沉穩了不少，但遇到像年輕道士這種人還是忍不住會心頭火往上竄。
只見莫修元眯起了眼，語氣已經有些涼颼颼的了。
“那請問，你所說的很快是多久？”
還沒等莫修元說出下一句質問“如果你判斷錯了，船上這麼多人的安全你擔得起嗎”。
就見對面的道士突然抬起手，伸出了三根手指。
在周圍人莫名的眼神中，道士緩緩數道。
“三、二……”
“一。”
當道士數道一，所有人都發現，耳邊少了一種聲音。
是黑虎魚群不停躍出水面，然後再落入水中的聲音。
明白過來的眾人紛紛把目光轉向之前黑虎魚群的方向，卻發現此刻那處海面已經重歸於平靜。
魚群離開了。
所有人看回年輕道士的眼神都有些怔愣。
這小子真有點東西？
不會是蒙的吧！
從來不信這些花裡胡哨的上官凌桀撇了撇嘴。
“可真能裝啊……”
穆雲倒是和上官凌桀有不同的意見，嘴角帶笑說道。
“也沒準人家是真有本事呢？”
不過，讓穆雲感到有些不解的是，年輕道士就算有推衍卜算的能力，又為什麼堅持留在甲板上，還公然和莫修元對抗？
他有什麼非留在甲板上不可的理由嗎？
穆雲的疑惑，在下一刻就得到了解答。
意識到甲板上的眾人將目光看回了自已，年輕的道士立刻掏出了一塊滿是補丁的破布，鋪在了身前的甲板上。
然後席地而坐，開始在破布上擺東西。
什麼龜甲掛盤、銅錢骨片、羊角竹籤，可謂是應有盡有。
就是讓人看不出他到底是走哪條路子的。
道士一邊擺東西，口中一邊開始吆喝。
“各位爺瞧一瞧看一看了！擺攤兒算命了嘿！相逢即是緣！各位有什麼想算的，可不要猶豫了啊！”
見此情形，眾人這才明白過來，感情剛才，這小子是給自已打廣告呢！
但不得不說，經過剛才的一幕，倒是有不少人對年輕道士感興趣了起來。
一旁的莫修元見狀也不再與道士計較，轉身便走了。
但是為了安全起見，船還是沒有第一時間開動，打算等黑虎魚群徹底遠去後，再繼續啟程。
年輕的道士準備完傢伙事兒後，便盤膝坐在了自已的臨時攤位前，等待著第一位客人上門。
商船的甲板很寬敞，就算再多一些攤位也不會顯得擁擠，而且這船上就是商人多，前些天也有不少人在甲板上擺攤。
年輕道士可能就是之前看到了，才起意今天也出來擺攤，還想了這麼一個博人眼球的法子。
道士坐定後，周圍人觀望了一陣，便有一位身材肥胖的富商，走到了攤位前。
年輕道士一看來活兒了，不由得雙眼發亮。
“這位施主，可有什麼想算的？”
富商因為身材的原因，不太方便蹲下，於是只微微彎腰，笑眯眯地對道士說道。
“我這一趟要去東榆城做個大買賣，還請道長幫我算算，這一趟是否順利。”
東榆城是東洲邊上近靠東海的一座沿海邊城，東榆城的碼頭也正是這艘商船的目的地。
年輕道士聽富商說完後，又問了富商的姓名，也沒問八字，就抬手掐算了起來。
富商也是個大心臟的，不管年輕道士掐算的時候怎麼擠眉弄眼，變化神色，富商都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表現的很是耐心從容。
片刻後，年輕道士停止掐算，衝富商露出一個笑臉。
“恭喜施主，此行必會一切通順。”
富商笑呵呵點了點頭：“借道長吉言。”
說完，便摸出幾張銀票，遞給了年輕道士。
年輕道士雙眼晶亮，湊上去小心翼翼地接過來，嘴上還諂媚地說著好話。
“施主福緣深厚，日後生意定能越做越好！”
富商笑了笑，沒再說什麼，便轉身離開。
富商走後，年輕道士坐在地上，喜滋滋地數著銀票，這般見錢眼開的模樣，倒是讓周圍其他想要找其測算一番的人猶豫了。
實在是他這副樣子不像是什麼年輕有為的人物。
一直在旁觀察的上官凌桀嘟囔道：“不就是說好聽話嗎？這錢賺的真夠容易的。”
說完他眼珠一轉，伸手拍了拍身邊的穆雲。
“走，我們也去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