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鈞平日都在藏經閣中整理典籍,若不是看在沈冰雲的面子上,不能修煉的沈鈞,恐怕連一個外門弟子的身份都撈不到。

這也導致宗門裡某些嫉妒沈冰雲的弟子,會在背地裡刁難沈鈞,比如指使瘦小的沈鈞,去拿最高處的典籍,或是故意在歸還書籍時亂放位置戲耍他。

雖然這些人因為怕沈鈞和沈冰雲告狀,沒敢做出更過分的行為,但他們滿滿的惡意還是被沈鈞清晰地感知到了。

沈鈞並不因此憎恨自己的姐姐,但隨著沈冰雲每天都忙於修行,姐弟倆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少,溝通也變得越來越少。

這樣的變化讓沈鈞感到了一絲害怕。

他害怕自己會被沈冰雲拋棄。

畢竟沈冰雲已經正式修行,而他卻還是一個凡人,這樣下去,他和沈冰雲之間的差距,只會越來越大。

恐懼的種子在沈鈞的心中種下,並悄然生長,這才有了沈冰雲改名字那天,姐弟倆爆發的爭吵。

那天之後,沈鈞的危機感就變得更加強烈了,他急需找到能證明自己價值的方法,他不能做一個註定會被阿姐拋棄的廢物。

而一切的改變,都源自於藏經閣中,一本極為普通的道門典籍。

在以劍為尊的劍宗,數量最多的便是各類劍術秘籍,其次是靈脩的修煉法門。

關於道門的典籍,數量是最少的。

日日與這些書卷為伴的沈鈞,對這些數量細節自然是極為了解。

而某一日,沈鈞在檢查書架時,卻發現書籍的數量對不上,道門典籍的數量少了一本。

作為負責整理這些典籍的人,若是典籍丟失,沈鈞可就麻煩了。

剛開始,沈鈞還以為這是那些不懷好意的弟子折騰他的新把戲,於是他便去查詢借閱記錄,打算親自去找人要回那本缺失的典籍。

但他最後看到的,卻是一個叫安笙的女弟子的名字。

沈鈞知道,這個陌生的名字和平時找他麻煩的那群人並不是一夥的,這讓他稍微鬆了口氣。

但她有別於其他人的借閱記錄,引起了沈鈞的好奇。

記錄顯示,安笙在最近的半年中,一直在借閱同一本道家典籍,正是書架上缺失的那本,按最近的一條借閱記錄來看,安笙並未將其按時歸還。

找到了癥結的沈鈞,按照借閱記錄上的地址,找到了安笙的住所。

安笙是一名十四歲的少女,當她看到一個八歲的小弟弟來找自己催還典籍時,表現得非常不好意思,向沈鈞連連鞠躬道歉。

“抱歉小弟弟,我最近實在忙得忘記了,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說完,她便回屋取了那本道家典籍,遞給了沈鈞。

沈鈞好奇之下,問道:“這本典籍有什麼特殊之處嗎?我看你這半年來一直在反覆借閱它。”

誰料聽了沈鈞的問題,安笙卻紅了臉龐,小聲答道。

“不是啦……其實,是我天賦太差,不管學什麼都很慢,所以只能反覆多借幾次,用比別人更多的時間來學習典籍中的內容。小弟弟,你不要告訴別人哦。”

沈鈞聞言不禁有些失望,他還以為這本典籍有什麼特殊之處,才讓安笙反覆看了半年。

意興闌珊的沈鈞向安笙告別,便帶著典籍回了藏經閣。

然而,就在沈鈞舉手,欲將典籍放回書架時,卻鬼使神差的把其拿回了手中,默默翻閱了起來。

這一看,就開啟了沈鈞的另一種人生。

沈鈞發現,典籍中講述的道法對他來說好像異常的簡單,他可以很快領悟其中的每一句話,並且就連其中記錄的道術,嘗試幾次後也能成功施展。

這讓沈鈞不禁懷疑起安笙說過的話,連他都能輕鬆學會的東西,安笙卻需要看半年嗎?

為了驗證某種猜測,沈鈞在接下來的幾天裡,翻閱了劍宗藏經閣中的所有道門典籍,然後,沈鈞確定了一件事。

不是安笙撒了謊,而是他在修道這件事上,確實格外的有天賦。

劍宗的五十多本道門典籍,他只用了七天就全都看了一遍,其中七成以上的基礎道術,他練習過後都可以成功施展。

至於另外的三成,可能是他的實力還不夠,所以無法使用。

那時的沈鈞還不知道,他已經踏入了道修的煉氣期,算是正式開始了修行。

由於小時候的經歷,沈鈞的性格極其的謹慎,自己有修道天賦這件事,沈鈞沒有跟任何人說,除了他的姐姐,沈冰雲。

當沈鈞興沖沖地找到沈冰雲,展示自己掌握的基礎道術時,沈冰雲久違地誇讚了他,並且鼓勵他繼續鑽研道法。

沈冰雲的積極回應,讓沈鈞感到很是受用,他覺得透過學習道法,自己成為和姐姐一樣光芒萬丈的人,這樣他們的關係就可以恢復到從前的樣子了。

所以接下來的日子裡,沈鈞更加刻苦的鑽研那幾十本道家典籍,並很快掌握了上面記錄的所有內容。

這時的沈鈞,對道的理解已經加深了不少,能夠分辨出這些典籍的優劣。

他發現,這些典籍中的絕大部分,記錄的內容都很普通,有些典籍的內容甚至可以說是劣質!

只有其中的六本,是明顯高於其他典籍的,屬於更上乘的道法。

但即使是這六本典籍中的內容,沈鈞也可以一眼望到其極限,這些根本無法幫他觸及到,所謂的大道。

於是沈鈞對更高深的道法生出了許多期待,但可惜,劍宗已經沒有其他的道門典籍了。

在這個不重視道法的宗門裡,沈鈞就算想繼續進修,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沒有辦法的沈鈞,只能抱著這些早已爛熟於心的典籍,進行反覆地翻閱、修習。

直到後來的某一天,沈鈞在宗門裡,撞見了一群外門弟子在偷偷欺負安笙。

因為安笙是劍宗裡,為數不多會借閱道門典籍的修士,所以素日裡都在參悟道法的沈鈞,一來二去和安笙也已算是熟悉。

眼下看著安笙被人欺負,沈鈞熱血上湧,上前想要幫安笙解圍。

這是沈鈞第一次靠自己的力量與人作戰,卻輸的很慘很慘,他這才醒悟,原來理論與實戰存在著巨大的區別。

雖然他對道的領悟頗深,但他這具羸弱的軀體卻在對敵時成為了他的短板,在這些修煉了許多年歲的劍宗弟子手裡,他只要被抓住就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就在沈鈞和安笙兩個人蜷縮在一起捱打的時候,沈冰雲出現了,用一把練功時用的木劍,就打跑了那六七個外門的弟子。

那一刻,看著沈冰雲英武的身姿,沈鈞的心裡卻一點沒有得救的高興,反而心情跌落至了谷底。

他和阿姐的差距還是沒有改變,她依然是那麼的耀眼,而他卻還是那個什麼都做不到的廢物。

他們姐弟倆,原來不知何時,已經離彼此那麼遙遠了。

爬起身後,面對沈冰雲關切的詢問,失落的沈鈞未發一言,默默地離開了。

沈冰雲儘管有些擔憂沈鈞,但她作為宗主的關門弟子,也有許多事情要忙,只好拜託安笙去看看沈鈞的情況。

跟過來的安笙向沈鈞道謝,但沈鈞卻無心聽她說了些什麼,他現在一心只想修道。

他一定要找到一個完美的道,成為像阿姐那樣完美的人。

只有這樣,他才能和阿姐永遠在一起。

自此,沈鈞就把自己關在藏經閣裡,試著用已知的內容推衍出一條完美的“道”。

他對“完美”這個定義有了某種執念,並在這股執念的驅使下再次陷入了自我的“偏執”。

於是,在某一個嘗試推衍大道的夜裡,沈鈞把自己逼“瘋”了。

他整個人看上去疲憊至極,兩眼中佈滿了血絲,甚至一雙眼角都還在流淌鮮血,那是他窺探大道的代價。

他眼前的一切已經變得模糊不清,但他的精神卻極為亢奮,因為他終於找到了只屬於他的“完美道”。

他興奮地跑向沈冰雲的住處,即使路上因為視線模糊摔了兩跤也毫不在意,當他出現在沈冰雲面前時,沈冰雲看著他雙眼流血,渾身髒兮兮的樣子無比震驚。

“阿鈞……你的眼睛怎麼了?”

沈鈞突然衝上來拉住了沈冰雲的袖子,面露興奮地說道。

“阿姐!我終於想到了完美的道,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

沈冰雲看出他的狀態有些不對勁兒,為了安撫住他,便順著他說道。

“完美的道,是什麼樣的呢?”

沈鈞激動的身體都在顫抖,他大聲道:“是‘不朽’啊阿姐!只要魂與肉成為不朽,道即是我,我即是道!”

沈冰雲皺眉,她雖然不通道法,但也明白世上根本不存在真正的不朽。

於是她拉著弟弟坐下,語氣關切地問道:“阿鈞,你是不是太累了?”

沈鈞臉色一變,死死抓著沈冰雲的手,捏得沈冰雲都有些痛。

“阿姐,你不信我?”

沈冰雲趕忙道:“沒有……阿鈞的話,我自是信的,只是據我所知,這世上沒有人可以真正做到不朽。”

誰知,沈鈞聽後卻猛然甩開了沈冰雲的手,力道之大差點把沈冰雲從凳子上摔下去。

沈鈞大聲吼道:“你就是不相信我!”

沈冰雲覺得有些不安,沈鈞的樣子讓她覺得有些陌生,在她的記憶裡,弟弟絕不是這樣一個暴怒無常的人。

然而,還不待她細問,沈鈞丟下一句。

“我會一定證明給你看的。”

就跑走了。

沈冰雲趕忙追了出去,卻怎麼也尋不到沈鈞的蹤影。

沈鈞今晚的狀態明顯有些不對,沈冰雲也知道,師父一直想要把沈鈞趕下山去,就為了讓她能全心全意的練劍,所以沈冰雲也不敢驚動任何人,只能自己偷偷的找。

這一找,就是一個晚上,直到天都亮了,沈冰雲也沒能找到沈鈞。

藏經閣她也去了,沈鈞不在,只留下一地凌亂的書稿。

沈冰雲看不懂他在推衍什麼,但眼看練功的時間要到了,為了不驚動師父,沈冰雲只好白天按時練功,晚上再一個人偷偷尋找沈鈞。

可是一連幾天,沈鈞都沒有再出現過,弟子間已經有了些許議論,這樣下去遲早要傳到師父耳朵裡。

正當沈冰雲心急如焚的時候,在沈鈞消失的第七天的晚上,有人突然叩響了沈冰雲的房門。

“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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