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凌桀看她表情不像是開玩笑，不禁有些傻眼。
“什……”
“她是夏綺，那你又是誰？”
夏綺笑了一下，但那笑容怎麼看都有些諷刺。
“我？我應該是……夏紜吧。”
上官凌桀追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可夏綺卻不肯解釋，轉身便走。
“與你無關。”
上官凌桀跑過去拉住了她的手：“喂！”
“你別光說一半兒啊！”
夏綺冷眼看著他：“我都說了，此事與你無關。你好奇那麼多做什麼？”
上官凌桀眼珠一轉：“話……也不能這麼說。”
“你看啊，咱倆馬上就要訂親了，那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所以你的事，怎麼能說和我沒關係呢？”
夏綺譏諷地道：“你進入角色倒是挺快。”
上官凌桀洋洋自得：“還行吧！另外，作為你的訂親物件，我覺得我有義務提醒你。”
“我這人是個大嘴巴，這弄不清楚的事兒，心裡就老惦記著，沒準什麼時候，一個沒留神，就不小心說出去了……”
夏綺美眸瞬間瞪得溜圓。
“你！”
他居然還敢威脅她！
夏綺抬手指向上官凌桀想罵他兩句，這時卻才發現，自己的手還被他抓在手裡。
夏綺狠狠一甩：“放開！”
上官凌桀依言鬆開了手，嘴裡卻還不依不饒地問道。
“你們倆是雙胞胎吧？可我怎麼從沒聽說過夏家有兩位小姐？”
夏綺嘆了口氣，這人實在太能纏人了。
“是！我們是雙胞胎。她是姐姐，夏綺，我是妹妹，夏紜。”
上官凌桀越發好奇了，夏家為什麼要隱瞞雙胞胎的事情？
妹妹又為什麼要頂著姐姐的名字，出現在世人面前呢？
這個秘密似乎也藏在夏綺心裡很久了，如今既然說出了口，索性就都說出來。
反正自己也要和這傢伙訂親了，提前說清楚，也免得他日後搞不清楚。
“在我們姐妹三歲之前，大家還是知道，夏家是有兩位小姐的。”
“但在三歲那年，我姐姐失足落水，差點喪命。甦醒後，便得了鎖心之症，變得無法與人正常交流，家裡為此尋遍名醫，也沒能醫好姐姐。”
“自那時起，我就成了‘夏綺’，對外則宣稱，是妹妹‘夏紜’落水，意外夭折了。”
上官凌桀聽完卻覺得有些荒謬。
這叫什麼道理？
就算姐姐生了病，但也還活著，又何必非說成是妹妹死了，然後讓妹妹頂替姐姐的名字活呢？
然而當上官凌桀問出心中疑惑後，夏綺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可能……相比於資質平平的妹妹夏紜，天賦異稟的姐姐夏綺，更重要吧。”
她語氣平靜，娓娓道來：“我姐姐一出生就具備特殊體質，所以一直被父親寄予厚望，幼年時也很受各方的關注。”
“但姐姐病了後，父親認為，如果被外界知道夏家的天才種子，因為心病毀了，會有損家族的聲譽。”
“所以他就讓我，成為了‘天賦異稟的夏綺’。”
上官凌桀沉默了。
這一切荒誕嗎？是挺荒誕的。
那它合理嗎？
其實非常合理。
對於這些世家來說，家族的顏面有多重要？
是重要到，可以讓家主們為之赴死的東西。
愚昧嗎？其實並不，他們也不全是為了自己。
翎淵城中世家林立，那些背地裡的競爭雖然看不見摸不著，但其中的兇險，一點也不比修士之間的廝殺來的輕鬆。
倒不如說，在與敵人的廝殺中落敗，最多也就是丟掉一條性命。
可若是在家族的爭鬥中落敗，那要死的，可能就是成百上千人。
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人會敢於把自己的弱點，暴露在臺前。
因為一旦把弱點暴露在對手的面前，他們就會瘋狂的撕咬你，把你拖進深淵，再慢慢徹底地吞噬你。
吳家為什麼會在極短的時間裡一落千丈，險些跌出八大世家的行列？
穆家的強勢還擊是一方面，但最根本的原因，還是他們的弱點被穆家捏在了手裡。
一旦在爭鬥的開始就陷入被動，接下去只能任對方予取予求。
作為世家子弟，上官凌桀可以理解夏陽的做法。
但他做不到共情。
因為在他面前，講述著這一切的夏綺，雖然語氣平靜，但那眼底的黯然，卻怎麼也掩蓋不住。
一個資質平庸的人想要扮演天才，需要吃多少苦，流多少汗？
只有她自己知道。
這個被所有人稱讚其百年難遇的天才少女，其實只是一個拼了命的努力，才能演好別人給她安排的角色的“演員”罷了。
察覺到上官凌桀眼神的變化，夏綺有些不自在地避開了他的目光。
“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上官凌桀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埋頭就往前衝。
“走！”
夏綺預感不妙，在後面死命地拉著他。
“你你你你幹嘛？去哪啊？”
上官凌桀一邊拖著夏綺往前走，一邊咬著牙說道。
“去找你爹！讓他把你的身份換回來！”
夏綺臉上肉眼可見地出現了慌亂，趕忙氣沉丹田，強行發力把上官凌桀拉了回來。
“你冷靜一點！”
上官凌桀微微喘著，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和夏綺角力累的。
夏綺看著他那樣子覺得有些好笑。
“你那麼激動幹嘛？”
“我和我姐姐三歲就互換身份了，如今她都不記得這些了，你沒聽她剛才還叫我‘小綺’嗎？”
上官凌桀皺眉：“可你還記得。”
“我？我就是……記性比較好罷了。”
“如今我就是‘夏綺’，她就是‘夏紜’，那些陳年往事，早都沒人在意了。”
夏綺極力做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但上官凌桀卻是一臉不信。
“你明明就很在意。”
“其實你很想做回自己吧？重要的不是換回名字，而是揹負的東西。”
“你很累，對吧？”
上官凌桀一句接一句，說得夏綺心慌意亂，目光躲閃。
“我就是……”
上官凌桀不再聽她狡辯，抬腿就要走：“你不去，我自己去說！”
他其實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如此生氣。
可能是接受了她是自己未來的妻子，所以看到她難過的樣子，會感到有些心疼吧。
見他又跟頭倔驢一樣要往宴會廳裡衝，夏綺趕忙拉住了他，清麗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哀求的神色。
“算我求你了，別鬧了行嗎？”
“今天是兩家的大日子，我不想讓父親母親難做。”
上官凌桀看著她難得示弱的神情，也稍稍冷靜了下來。
“那你真的願意，就這樣和我訂親嗎？以夏綺的身份？”
見他不跑了，夏綺鬆了手，用顫抖的指尖理了理自己飄亂的髮絲。
“我已經做了十幾年的夏綺，就這樣繼續做下去，也沒什麼的吧？”
上官凌桀卻一臉認真地問她：“真的嗎？”
夏綺眼裡閃動著淚光，但淚水終究是沒有落下。
“真的。”
良久，上官凌桀深吸了口氣。
“好，那我們走吧。”
上官凌桀拉起了夏綺的手，而這一次，夏綺沒有拒絕。
隨著兩人一同踏進喜宴的現場，等候多時的賓客們送上了祝福的掌聲。
看著一身嫁衣走進來的女兒，夏陽心裡一時也有些感慨。
夏綺為夏家犧牲了多少，他是最清楚的。
要說一點不心疼，那未免把他這個做父親的想的太壞了。
只是，身為夏家的家主，家族的利益永遠是他要考慮的第一位。
但至少這一刻，就讓他只作為一個父親，祝福女兒，能夠得到幸福吧。
一旁的上官展雄比夏陽要感性一些，看著眼前宛若天作之合的少年和少女，虎目裡早已泛起了淚花。
“樊兒……凌桀他，也不再是一個人了……”
兩位主角到場後，夏家的那位老祖宗也從堂後走了出來，在眾人的驚呼聲中，竟親自為兩位新人主持起了訂婚儀式！
要知道，老人的地位極為特殊，就算在整個翎淵城的歷史中，老人也極少參與這種場合，更別提親自主持儀式了！
就連夏陽也有些感到受寵若驚，顯然這件事就連他也不知情。
當略顯繁瑣的儀式流程結束後，老人笑眯眯地對上官凌桀和夏綺說道。
“現在，你們可以互相交換信物了。”
按照翎淵城的習俗，訂婚的男女會在訂婚宴上交換信物，作為兩人愛情的見證。
夏綺顯然早有準備，掏出了一枚掌心大小的護身符，遞給了上官凌桀。
上官凌桀接過來一看，發現這護符竟是純手工織就的，只不過針腳看起來有些粗糙，彩色的紋路也不是很整齊。
看得出來，製作者的繡工不是很精湛。
翻過護符，從背面還能隱約看見，包裹在其中的一縷青絲。
上官凌桀感覺有些奇異，這是他第一次收到女孩子的定情信物。
好像……還挺開心的。
夏綺見他瞧個沒完，伸手蓋住了他的掌心，語氣有些窘迫地道。
“繡的不好，別看了……”
上官凌桀抬頭看去，卻見少女本就精緻動人的容顏，此刻在紅妝的映襯下更顯明豔。
尤其是那一雙波光瀲灩的眼眸，像是最清冽的酒，叫人只望一眼，就沉醉其中。
上官凌桀一時竟看得有些呆住了。
夏綺被他盯得更加羞赧，很快連耳朵尖都紅了。
一旁的老人滿臉欣慰，笑呵呵地提醒道。
“小郎君，該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