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來人,穆雲隨手將曹駿扔在了地上,拱手行禮。

“老師。”

從重雲塔回來的顧馳點了點頭,看向了一臉震驚的歲莨。

那邊歲莨的眼神,正在一點點從震驚向驚駭轉變,嘴皮子也突然變得不利索起來。

“師……師祖?”

顧馳微微蹙眉:“你認識老夫?”

歲莨艱難地嚥了口唾沫,回答道。

“本……我是魏襄的弟子……”

顧馳聞言冷笑。

“那看來,等下次見到魏襄,老夫得好好問問他,是怎麼教出這樣一個,貪婪無度、仗勢欺人的弟子的。”

面對顧馳的嘲諷,歲莨面色蒼白,冷汗津津,一句話都不敢說。

魏襄是顧馳以前的學生,所以要論起來,歲莨其實是顧馳的徒孫。

見歲莨那副低眉順眼,大氣都不敢喘的樣子,顧馳冷喝道。

“你啞巴了嗎?不會叫人?”

剛才穆雲衝顧馳行禮叫老師的時候,歲莨也是看見了的。

這意味著論輩分,穆雲是他歲莨的師叔!

歲莨不敢違背,於是期期艾艾地衝穆雲叫了一聲。

“小……小師叔……”

那邊穆雲聽得皺起了眉頭。

他實在羞於承認,自己和歲莨這種人竟是同門。

趴在地上裝死的曹駿心中更是震驚。

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來了個老頭兒,師父就要叫穆雲小師叔了?

那他豈不是要叫穆雲師叔祖?

臉都被穆雲捏歪了的曹駿,此刻半點兒不敢顯露心中的恨意,生怕自己再被人注意到。

他方才已經把人得罪死了,這種情況下穆雲就算真的殺了他,豈不是也只能算“清理門戶”!?

自己師父都沒法幫他報仇,更別提丹城了。

所以曹駿不停在內心祈禱,千萬不要有人再注意到他,就讓他在地上靜靜地當一具屍體好了。

場間形勢發生變化,伯雷便默默收起了刀。

可歲莨卻像是依然有把刀逼在他脖子上一樣,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顧馳看著他,語氣森冷地說道。

“魏襄教出來個好徒弟,撒野都撒到你小師叔家裡了!”

“今日老夫若是沒有回來,是不是明日,整個丹城都要打過來了!?”

在顧馳威嚴的氣勢下,歲莨再也扛不住壓力,從椅子上撲通一聲滑到地上,跪了下來,聲淚俱下地道。

“師祖……我……我知錯了!還求師祖,念在我不知情的份兒上,網開一面,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顧馳目光微冷,嚴厲斥責道。

“一句不知情就可以揭過了?煉丹師的身份,是讓你們做這些無恥勾當的嗎?”

“奪人家產,欺男霸女,你們簡直侮辱煉丹師這個職業!”

歲莨跪在地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把趴在一旁的曹駿都看傻了眼。

他何時見過自家師父這般狼狽的模樣?

自他入門以來,歲莨永遠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大師風範,走到哪裡也都是被人簇擁吹捧的存在。

他作為歲莨的關門弟子,不知跟著接受了多少誇讚,又收受了多少好處。

曹駿之前是打心眼兒裡覺得,自己未來能成為像師父那樣,高高在上,對世間的一切予取予求的煉丹大師。

可如今,看著自己的師父跪在地上乞求寬恕的樣子,曹駿的夢破碎了。

原來,即便是師父,也無法真正的隨心所欲。

在那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老頭兒面前,師父也會怕的像條狗一樣。

這一刻,曹駿內心的世界崩塌了。

他開始真的害怕,自己會死在這裡。

然而,此時沒有人在意曹駿在想什麼,顧馳靜靜看著歲莨跪在地上,扇了好一會兒自己的嘴巴,才寒聲道。

“回去告訴魏襄,讓他好好想想,將來見面的時候,該怎麼和我解釋!”

顧馳身為師祖,不好直接出手懲戒徒孫輩,只能讓歲莨傳話,給魏襄帶去一些壓力。

臉已經快腫成豬頭的歲莨如蒙大赦。

雖然回去定會被師父責罰,但他現在只想過了眼前這一關再說。

“師祖……我一定!一定把話帶到!”

說完,歲莨從地上爬起來,撈起了滿身尿騷味的曹駿。

雖然心中嫌棄,但若真放任曹駿死在這裡,他歲莨的名聲也徹底臭了,日後在這一行裡只會更加難做。

然而,正當歲莨拉起曹駿要往外走的時候,穆雲卻開口了。

“等等!”

師徒倆心頭一跳,以為穆雲是不肯放過他們。

可等轉過身來時,就聽見穆雲語氣冷淡地說道。

“道完歉再滾。”

歲莨低著頭,咬了咬牙,還是衝穆雲鞠了個躬說道。

“小……師叔,對不起!是歲莨錯了!還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曹駿見師父都道歉認錯了,只好跟著鞠躬,顫著聲音道。

“石書竹……窩戳咯,窩宅也鋪敢咯……”

由於嘴巴歪了,下巴也不能動,所以曹駿說起話來咬字含含糊糊,聽著十分費勁。

穆雲看了曹駿一眼,反問道:“你該跟誰道歉?”

曹駿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穆雲的意思是讓他跟穆雨道歉。

向來視女人為玩物的曹駿,頓時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屈辱!

在南州,哪個女人不夢想著嫁入曹家?

他曹駿只是給了那個粗鄙無知的女人,一個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機會!

如今卻要他為此道歉!?

自己甚至還允諾她,可以跟自己回丹城!

要知道,他那十幾個小妾,都沒人能有此殊榮!

越想越氣憤的曹駿,突然感覺到被人拉了拉袖子。

往旁邊一看,卻是師父在給他使眼色。

看著師父那般不堪的樣子,曹駿心中憋屈的同時,也稍微清醒了些。

要再不走,就真走不了了。

於是曹駿只能按下內心的憤慨,衝遠處的穆雨說道。

“穆笑解……隊鋪齊……”

低著頭的曹駿滿臉猙獰,在心中暗暗發誓。

他今日所受的屈辱,來日必要加倍奉還!

穆雨差點被他的口音逗樂了,也沒說什麼,只是擺了擺手,示意讓這兩個跳樑小醜趕快走。

看到穆雨的態度,穆雲便衝兩人抬了抬下巴。

“滾吧!”

歲莨如喪家之犬一般,拉著曹駿就離開了穆府。

二人走後,顧馳拉著穆雲詢問起事情的經過。

他回來的晚,聽到的也不是很多。

當聽到穆雲說,歲莨即使不煉丹也要收穆家三成家產的時候,顧馳氣的都坐不住椅子,恨不得立刻趕回丹城把魏襄那個兔崽子打一頓。

這教出來的是什麼玩意兒!簡直是一門之恥!

穆雲拉住他勸道:“老師您消消氣,或許魏襄師兄對歲莨在外的這些行徑也不知情。”

顧馳冷哼一聲:“他最好是不知情!回頭我定要當面問問他!”

然而,其實他們心裡都清楚,怎麼可能不知道?

當師父的,若是連自己徒弟是什麼德行都不清楚,豈不是徹頭徹尾的失敗?

見老師的面色還是不好看,穆雲只好轉移話題,開口問道。

“老師,您方才急匆匆就跟宋老祖走了,是有什麼事?”

顧馳這才想起來正事,於是說道。

“是去看了一趟為師的師兄,一會兒他們就會過來,還需借你這地方一用。”

穆雲乾脆地點了點頭:“沒問題。”

伯雷已經讓下人把廳裡打掃了一遍,地上的茶水和曹駿留下的液體已經被收拾乾淨,不耽誤一會兒接待客人。

就在這時,穆毅扶著甦醒的單明月,從堂後走了出來。

穆雲和穆雨眼中爆發出一陣驚喜,異口同聲地喊道。

“娘!”

抱住撲過來的女兒,單明月眼神欣慰,又略帶心疼地衝穆雲點了點頭。

自己這個兒子總是太過剋制,她都忘了,上次抱穆雲是什麼時候。

明明剛才,她看到穆雲的腳往前動了一動,卻終究沒有像妹妹一樣,撲到她的懷裡。

單明月柔聲安慰了女兒兩句,就將其放開,然後走到了顧馳面前,恭敬行了一禮。

“明月在此,多謝顧老出手相救!”

顧馳笑著起身還了一禮:“夫人不必如此。”

“老夫能出現在此,全因夫人生了個好兒子。”

單明月聞言,看向旁邊的穆雲,心裡也有些感慨。

她甦醒後,已經聽穆毅大致說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所以她是知道,若不是穆雲親自請回了顧馳,她可能要在榻上昏睡個幾十年。

可那是極北雪原啊,這一路該有多麼危險?

一想到這,單明月心裡就十分心疼兒子。

這還是穆雲從未跟家裡講過在雪原的經過,不然單明月肯定要在心裡自責一番。

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兒子的臉,單明月溫聲道。

“雲兒,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當著這麼多人被母親像小孩子一樣對待,讓穆雲感到有些難為情,不過他也沒有表現出抗拒,只是搖了搖頭。

“沒有的事,娘你醒了就好。”

知道他的性子,單明月一邊收回手,一邊點了點頭。

顧馳在旁邊伸手道:“夫人請坐,老夫再為夫人把一把脈。”

“有勞顧老。”

須臾後,顧馳向單明月拱了拱手。

“恭喜夫人,已經痊癒了。”

其實,從單明月臉上的氣色也能看出來,她已經沒事了。

雖然是剛剛才甦醒,但單明月此時看上去,已經如往昔一般明豔動人。

到底是通神境的強者,又是先天聖體,單明月甦醒後,恢復速度自然極快。

見妻子徹底沒事了,穆毅的一顆心終於是落了地,這才有心思,詢問起穆雲剛才的事情。

於是穆雲又把經過簡單向父母敘述了一遍。

當聽說對方大言不慚地要逼穆家嫁女做妾時,穆毅冷笑連連,單明月美眸含煞。

顧馳再聽一遍還是很氣,猛地一拍桌子。

“簡直太不像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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