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明月平靜地看著飛過來的三人,手中的劍折射著其背後的清冷月光。
曾經在獸潮戰場上能夠覆蓋整片天空的月之領域,此刻卻被漫天的血色壓制到,只能籠罩單明月自身。
也正是身後明月撒下的月華,讓單明月保留了在這片血色中行動的能力。
但她的實力,在這種情況下根本發揮不出平時的一半。
雙方對峙當前,黑袍首領看著眼前明豔大氣的女子,平靜語氣裡多了些微不可察的感慨。
“當年的小明月,如今也是一位了不起的女修了。”
單明月卻沒有和對方敘舊的打算,直截了當地說道。
“白羅剎!你當年犯下數條罪狀,叛城出逃。我作為翎淵城現任代理城主,在此給予你最後一次主動認罪的機會,立刻放棄抵抗,和我回重雲塔接受審判!”
白羅剎卻沒有理會她這些說辭,只是平靜道:“總算是聽到了令人滿意的稱呼……看在往日情分上,今日我不殺你。”
單明月見他執迷不悟,也不再廢話,翻手執劍,就向白羅剎刺了過去!
此次出劍,單明月已是抱著必死的決心!
她心知自己和敵人的差距猶如雲泥之別,但整座城中此刻已經沒幾個能正常行動的人了!
她作為代城主,這種時候必須要站出來,守護這座城市!
所以儘管明知實力懸殊,單明月還是一往無前地使出了自己的最強殺招!
如水的月華為單明月整個人披上了一層朦朧的微光,這一刻單明月與手中的劍幾乎融為了一體!
強行提升至通神境巔峰的境界,加上這凝於劍尖一點的極致爆發,讓單明月這一劍彷彿有著無可匹敵的氣勢!
但,她面前的三人,無一不是修煉界中踩在山巔的存在。
對他們而言,單明月的攻擊實在微不足道。
白羅剎站在原地,任由那柄劍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而單明月也在這一刻感受到了怪異的空蕩感,就好像她這一劍什麼都沒有刺中一般。
就在她有些失神的瞬間,一隻沒有絲毫血肉的骨手便扼住了她的咽喉。
單明月揮動手臂,幾乎是在瞬間刺出了數十劍,但除了把白羅剎的黑色長袍刺的千瘡百孔外,沒有起到任何其他作用。
這一幕實在太過詭異,就好像那黑袍下,本就空無一物。
白羅剎稍稍掀起兜帽,露出了一張膚色發青的消瘦面容。
他的五官看起來有些立體,頭頂好像沒有頭髮,面相看起來並不像邪惡之人,反而有點像是涉世未深的書生,帶著一股儒雅的味道。
而唯一與這張臉不太搭的,就是那雙腥紅的眼睛。
他的眼睛給人的感覺太過不祥,彷彿有真正的血液在其中流動,漆黑的瞳孔鑲嵌在血色的中央,深處似乎埋藏著無盡的瘋狂。
如此邪惡的一雙眼睛,尋常人恐怕只是與其對視一眼都會瘋掉。
單明月的眼中此刻全無其他,只剩下這一雙血色的眸。
幾乎是瞬間,冷汗就爬滿了單明月光潔的額頭,無邊的腥紅在入侵著她的魂海,要將她的靈魂都徹底汙染。
她拼盡全力的抵抗著那股詭異力量的入侵,但很快還是兩眼一翻,墜入了無盡的黑暗當中。
白羅剎將她的身體輕輕放下,靠在了城牆的邊上。
隨後便轉頭看向了千禕和尚,開口問道:“找到了嗎?”
千禕和尚搖了搖頭。
白羅剎沒再說什麼,帶著二人緩緩落在了城中。
此時,整座城市都籠罩在濃郁的血色中,行走在其中,看到的,呼吸到的全是血一樣的鮮紅。
當三人走到中央廣場時,白羅剎停下了腳步,深吸了口氣。
“呵呵,儘管我從未懷念過這裡,但真的回來了,竟還會感到近鄉情怯……”
他的聲音還是嘶啞的難聽,儘管在說著充滿感慨的話語,語氣卻還是異常的平靜。
就在這時,在中央廣場西北面的一條大街上,突然從一戶人家的大門中,走出來一位老太。
她看上去很是蒼老,臉上細密的皺紋宛如鋪滿院牆的爬山虎,眼窩深陷,牙齒彷彿也已經掉光,蒼白的髮絲用一條深色的織錦包住固定,發頂插著一根老舊的木釵。
她的身形微微佝僂著,寬大的衣裳也掩蓋不住她身形的瘦弱,她藉助著右手握著的梨木柺杖,看似有些艱難地一步一步走出了大門,當她面向三人時,三人才看到老太的左手手裡,還捻著一串紫檀佛珠。
千禕和尚的面色凝重下來,舉步就要上前和老太探討一番佛法。
卻被白羅剎的骨手攔了下來。
“不想死,就別輕舉妄動。”
說完,白羅剎率先向老太走了過去。
沈鈞和千禕和尚知道這老太恐怕不簡單,所以也沒生事,老老實實地跟了過去。
當三人走到老太面前,跟在後面的兩人才“看”到,老太背後的府邸大門上方,牌匾上寫著夏府兩個字。
因為駝背,老太的身形在三人面前顯得有些矮小。
她笑眯眯地仰頭看著三人,一時沒有說話。
白羅剎掀開了兜帽,露出了臉和光溜溜的腦袋。
這一刻,就連他眼中的瘋狂都似乎收斂了些許。
然後他半跪在地上,衝老太說道。
“祖奶奶,許久不見,您老身體可好?”
儘管在說著關心他人的話語,他的語氣卻還是那樣的平靜,甚至會讓人感到十分違和。
就像是……他在強行讓自己保持平靜的狀態,不然,他就會瘋掉一樣。
老人看了他一會兒,像是才認出他一般,臉上擠出一個笑容。
“是……穆家的老二,是吧?”
白羅剎點了點頭:“是,您還記得。”
老太笑呵呵地道:“記得,你都好久沒來看奶奶了。”
白羅剎就像跟自家長輩閒聊一樣,很是耐心地又問了一遍。
“是……這些年在外面有些事,您身體還好嗎?”
老太連連點頭:“好、好,都好著呢。”
白羅剎也笑了一下,只是因為他那雙邪異的眼睛,即使是笑起來,他也看上去十分詭異。
“那我就放心了。祖奶奶,我還有些事,就不多陪您了,日後有機會,我再回來看您。”
老太像是有些耳背,側著身子聽他說完,才連連點頭:“去吧,去吧。”
但在白羅剎欲起身時,老太蒼老的手卻又按在了他的肩上。
白羅剎停住起身的動作,臉色平靜。
站在後面的沈鈞和千禕和尚下意識地繃緊了身體,他們竟然在眼前這名老太的身上感受到了危險的氣息。
他們可是天榜的第二席和第三席,就算是穆峰站在他們面前,能不能讓他們有這種反應都很難說!
白羅剎整個人彷彿一尊靜止的雕塑。
直到他聽到老太說。
“你一定記著,做事情,不要壞規矩。奶奶從小就教你的。”
白羅剎低頭,聲音平靜的答道:“我記著了,祖奶奶。”
老太這才鬆開了手,緩緩轉身,拄著柺杖踱回了夏府。
待老太的身影走入深宅消失不見,白羅剎才站起身,帶頭向著穆府走去。
他的腳步有些快,沈鈞和千禕和尚知趣地沒有多問。
作為合作伙伴,他們相當清楚白羅剎的能耐。
可連他都對那老太如此嚴陣以待,二人心中自然也有了計較。
況且,一個能在時間靜止領域中行動自如的老太,本身也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
當三人來到穆府,等待他們的只有一名坐在中堂的老人,和他身邊靜靜豎立的一把刀。
沈鈞和千禕和尚已經明白,在這城裡,越老的恐怕越不好對付,眼前這個雖然沒有上一個看起來老態,但也絕對不容小覷。
當白羅剎踏入穆府的瞬間,伯雷的身形便從椅子上消失了,與其一同消失的,還有原本立在旁邊的那把刀。
白羅剎做出了,重回翎淵以來的,第一個閃避動作。
鋒利的刀芒幾乎是貼著他的帽簷斬下,白羅剎側過身體,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這一刀!
“轟——”
向下的刀芒劈中了磚石,恐怖的刀氣繼續向下,將整座翎淵島在深海中的根基都斬的顫了一顫!
島身震動引發的轟鳴巨大無比,翎淵島周圍的海岸都出現了劇烈的潮汐!
沈鈞和千禕和尚的面色都變得沉凝無比。
伯雷的一刀,居然引起了如此恐怖的連鎖反應!
……
翎淵島的震動引起了島上山體的震顫,躲在山洞中的穆雲和甄月被突如其來的地震搖晃得東倒西歪,好在兩人拉住了彼此的胳膊,才沒有摔倒。
他們此時正躲在穆峰曾經煉器的山洞裡,也就是甄月初見沈冰雲的地方。
兩人站穩後,穆雲開口問道:“你沒事吧?”
甄月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穆雲鬆開她,轉頭看向了震源的方向,但厚厚的山體擋住了他的視線,他什麼也看不到。
“打起來了嗎……”
他的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正變得越發強烈。
……
“雷伯,多年不見,很高興看到你寶刀未老。”
即使是寒暄,他的聲線也平靜的可怕。
伯雷提著刀,冷漠地說道:“你不該回來。”
“我說過,只要你回來,我就會殺了你!”
“鏘!”
白羅剎伸出骨手,硬是接住了這一刀,卸掉的勁力讓他腳下的灰塵都被激起,緩緩向四周飄去。
刀刃和骨骼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但伯雷的刀終究沒有斬斷白羅剎看似纖細的骨骼。
白羅剎抬起兜帽下,蘊滿瘋狂的腥紅眼眸,嘶啞著說道。
“他不在,沒人能殺得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