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太痛了。
靈魂之間的攻伐其實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
因為只要稍有疏忽，被對方的攻擊打到靈體上，靈魂要承受的痛苦和損傷，都會比肉體的，要強烈千倍萬倍！
被靈覺的浪潮擊中的九媚，只覺得自己的靈魂在被翻湧的巨浪不停地攪動，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徹底崩解，這種靈魂彷彿在被無數隻手撕扯的痛苦，足以讓人崩潰！
直到九媚靈魂發出的慘叫聲都漸漸弱了下去，葉樊才收了手，讓巨浪平靜了下來。
九媚的靈體半天沒再說話，主要還是痛的。
如果她能回到自己的身體裡，重新掌控肉身，那麼看起來弱不禁風的葉樊一定不會是她的對手。
可在面對一個，靈魂造詣高出自己不知道多少個段位的敵人面前，想要魂歸肉身都只能是一種奢望。
九媚現在在考慮的是，要不要乾脆捨棄肉身，直接逃走。
靈魂雖然脆弱，但更加不易被發現，而且她的靈覺有天境，絕對強過世間九成以上的修士。
如果能奪舍一具天賦極佳的肉身，她還是有東山再起的可能。
九媚一直都是一個足夠果斷的人，所以就算是要放棄妖神肉身，她也沒有過多地猶豫。
可當她想要以靈體的狀態逃走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根本離不開這方天地。
就連她的轉移類魂術都無法使用了。
這片天地間的法則被人篡改，形成了一個專門針對靈魂的牢籠。
九媚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驚恐的情緒。
“你是‘原初魂道’的魁首？”
這世間有無數的修行道路鋪陳在修士們的面前，每一條的盡頭都是一種極致，當修士觸碰那極致，便可以頓悟，當修士掌握那極致，便可運用其對應的法則，進而成為一道魁首。
沈冰雲被稱為劍道魁首，但這只是世人所評。
真的要算，沈冰雲只能算是殺劍之道的魁首，在這一條道路上，她掌握了極致。
而劍道又可以分為許多分支，沈冰雲的殺劍是一種，華空悲的鋒利之劍，也是一種。
殺劍無不可殺，鋒利之劍無不可斬，每一種道都自有其特性，也對應了一個，構成這個世界運轉的法則。
但那個演化出這些分支的劍道，是極致之上的終極，是一切的伊始，是萬法演化之前的那個“一”。
若是連這樣的東西都能掌握的人，才真是在某個領域中，無可匹敵。
在頂尖強者的認知中，把這種終極稱為——“原初”。
沈冰雲當年會輸給穆峰，就是因為，穆峰掌握了“原初劍道”。
而現在，九媚會懷疑葉樊是“原初魂道”的魁首，正是因為她發現，葉樊囚禁她靠的不是強大的靈覺，而是法則。
和劍道一樣，魂之一道，也可以分為更細化的幾種分支。
九媚認識其中一種魂道的魁首，那人就是上官梓。
後者是燃魂道的魁首，配合靈焰之威，上官梓在靈魂鬥法中幾乎堪稱無敵。
但上官梓在魂道法則的運用上，絕對沒有這麼強，所以九媚才會覺得，葉樊是“原初魂道”的魁首。
也只有“原初”，才會在某個領域中，強大到讓人覺得完全無法抗衡。
可她已經死了，如今只是一個殘魂！
正常來說，一道的魁首隻能有一位，後來者不論天賦再高，悟性再好，也只能等上任魁首死去，才能成為新的魁首。
除非能另闢蹊徑，自成一道，否則魁首就永遠是壓在最上面的那個人。
可如果魁首隕落，繼任者又沒有出現，這一道的魁首位置就會空缺。
沒聽說過哪個魁首死了之後，殘魂還可以擁有道之魁首的力量的。
難道這是魂道的特性嗎？
九媚想不通，葉樊當然也沒給她解釋。
不管她曾經是不是“原初”，都不影響她，現在能在魂道上壓制住九媚。
若九媚一開始能多防備一些，將魂魄鎖在體內，葉樊想把她的靈魂打出體外肯定不會那麼簡單。
但可惜，沒有如果。
九媚現在沒有任何辦法，她這次真的要輸了。
她可能是最憋屈的妖神了，剛剛晉升，就碰上了這種對手。
還在和九媚的其他分身奮戰的尊者們誰也想不到，最後終結這場戰鬥的，竟然會是上官凌桀。
其實九媚這次晉升妖神後，也觸控到了兩種道的極致。
一種是分身之道，一種是魅幻之道。
她本體的靈魂都被打出來了，分身卻都還在獨立戰鬥，足見她這九道狐尾分身的造詣。
她的幻術能把沈冰雲都困到現在，也可以說是強大至極。
她本可以成為兩道魁首的。
但她來不及，將這兩種道徹底掌握了。
九媚的靈體飄蕩在空中，心如死灰地說道。
“動手吧，殺了我。”
見她放棄掙扎，葉樊也沒耽擱，雙手直接開始結印。
眼下葉樊只是借上官凌桀的身體“再現”，的確也不能浪費太多時間。
然而，就在法則即將磨滅九媚靈魂的瞬間，九媚突然抬頭看向了葉樊的雙眼。
那雙如火的眼眸中，瞳孔漸漸豎了起來！
即使是靈體的狀態，她也成功施展出了幻術！
但和沈冰雲不同，面對九媚的幻術，葉樊只是整個人恍惚了一下，就很快回過了神。
這種幻術很麻煩，若是一時不慎中了招，不管你靈覺多強都很難從幻境中走出來。
看看沈冰雲就知道了，沈冰雲的靈覺絕對是不弱於九媚的，但中了幻術後到現在也有盞茶的時間了，沈冰雲還是沒能破除掉萬妖之國的幻境，只能在其中揮劍斬殺著一尊又一尊妖邪。
所以這是九媚的最後一搏，如果幻術奏效，即使不能控制葉樊的行動，她也可以先回到自己的肉身，到時候她殺葉樊就是易如反掌！
可她沒想到，葉樊居然在和她對視的情況下，還幾乎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
雖然催動幻術的，很大程度上也是精神力量，但幻術是否生效，卻並不是只受雙方的靈覺強度影響。
它也和對方當下的“意志”有關，這是一個更虛幻的概念，但切實存在。
葉樊的意志力強大且堅定，她居然完全撼動不了！
這下，九媚的徹底陷入了死局。
葉樊看著她，輕笑一聲：“你還真是狡猾。”
說完，她開始變換手中的印記。
九媚感覺到，有繁瑣的符文開始向自己的靈體內刻印。
她瞪大了眼睛，怒吼道：“你要做什麼？住手！你怎麼能！”
葉樊居然在她的靈魂中刻下了主僕契約！
九媚這一刻都要氣瘋掉了，她堂堂妖神，居然要做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的僕人！
士可殺不可辱，九媚果斷想要自毀！
但葉樊的符文居然讓她漸漸失去了對靈魂的控制能力，一時間竟然連自毀靈體都做不到！
九媚不甘地怒吼著：“你個賤人！你怎麼敢這樣對我！”
但不管她如何憤怒，她都阻止不了逐漸完整的契約對自己的靈魂生效。
她的命將會和那個滿口胡言的少年綁在一起，從此永世不得自由！
甚至，為了防止因為兩人過於巨大的實力差距，導致九媚衝破契約的桎梏，威脅到上官凌桀的性命，葉樊還特意利用契約封印了九媚的實力！
九媚的實力在極短的時間內，就滑落到了九品上級，堪稱一切推翻重來！
以後，九媚的實力只能跟著上官凌桀境界的提升，而逐漸解封，當上官凌桀突破至尊境的那一刻，九媚才能重回妖神之位！
九媚簡直都要崩潰了，她現在只想立刻求死，這對她來說簡直就是侮辱！
而由於境界的滑落，九媚的分身也再維持不住，被尊者們一一斬殺。
沈冰雲也從崩解的幻境中脫離了出來，到最後她也沒能斬破九媚的萬妖之國。
當所有人的目光重回九媚本體身上時，葉樊也完成了最後一個契約符文的刻印。
她伸手一招，將九媚的靈魂重新塞回了肉身。
然後就昏了過去。
九媚也因“離魂”陷入了昏迷，兩人相互交疊倒在了一起，搞得一眾尊者也不好再出手。
沈冰雲走過來，看著氣息委頓至極的九媚，說了句。
“結束了。”
……
純白的空間裡，葉樊摟著上官凌桀的肩，突然說道：“時間……差不多要到了。”
原本還在微笑的上官凌桀神色一頓。
雖然明知這一刻早晚會來，但真的到來時，還是覺得時間過得好快。
強忍著心中的難過，上官凌桀問道：“我以後，還能再見到你嗎？”
葉樊心裡也不好受，但她還是笑著摸了摸兒子的臉頰，儘管她的眼裡也已溼潤。
“很抱歉……凌桀，這就是我們母子的最後一面了。”
幾句話後，她這道殘魂就會徹底消散，能留給上官凌桀的，只有無盡的思念。
上官凌桀沉默了一會兒，才發出一個低低的“嗯”。
葉樊摸著他的頭，眼淚還是沒忍住往下流。
“要記住娘和你說過的話，平時好好吃飯，好好睡覺，要多交朋友，也要多讀些書。”
“還有，對你爹好一點，不要怪他。”
“娘不在，你多替我好好愛他。”
上官凌桀擺出一副臭臉：“呵，他夫人那麼多，可不缺人愛。”
上官展雄有四房夫人，是八大世家所有家主中最多的。
如果算上已故的葉樊，都有五位了。
上官凌桀不理解地問道：“娘你到底喜歡那個老頭子什麼？他又不帥，還好賭花心。”
葉樊失笑搖頭：“你還小，可能很難懂。不過沒關係，你也努力，將來多娶幾個媳婦兒，多生幾個胖娃娃。”
“娘會在天上，好好看著你們的。”
上官凌桀的表情突然焦急了起來，這時候葉樊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開始化作白光漸漸消散了。
看著兒子發紅的眼眶，葉樊流著淚，摸著他的臉龐。
“別哭，凌桀。”
“要永遠記得，你沒有做錯過任何事情。還有……”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