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還有些早，吃宵夜的人差不多得完全黑盡才會來。攤位前林肖一連擼了六十多根串，這才意猶未盡地開始搭理肖恩。
肖恩看了一眼奧叔，他正在烤肉，肉串在他旁邊的托盤裡堆起小山。
二人壓低聲音，肖恩誇林肖：“你也太厲害了，說謊都不打草稿的。”
林肖自信驕傲：“那是必須的。”
肖恩想了想：“我家有一個麵館。”
“你爸媽下礦這麼忙，還能開面館？”
“是我在做，他們買了鋪子送我，當我的生日禮物。”
林肖小小震驚，上下打量肖恩：“咱爸媽是富一代還是富幾代，這種生日禮物我也想有。”
沒等肖恩開口，林肖找到了問題：“你今年才多大，13？能開店？不上學？”
“我已經學完了現階段的，按理說我年初就該去讀書，當時辛迪加出了點問題，爸媽臨時下礦現在也沒回來，沒有監護人簽字我也去不了學校登記。”
“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天才，律法對你這種小孩應該有特殊關照，怎麼會讀不了書？”
肖恩沉默片刻：“確實有，但我也不願意去。”
說完他好像有些難過，垂著腦袋：“我想留在這等他們回來。”
他做好了被追問為什麼的準備，結果出人意料，林肖深有同感地點頭：“我懂你。”
林肖問：“你成年了嗎？”
“沒有。”肖恩忍了又忍，“我今年12歲。”
林肖誠懇道：“那你個子有點矮了。”
肖恩沉默了，他確實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個子一直穩定在135，他父母都是個子很高的人，除非自己不是他們親生的。
所幸林肖並不是會追根問底的人，她對肖恩是不是他爸媽親生的不感興趣，嘬了嘬最後一根籤：“吃飽了，現在我們幹什麼？”
肖恩從錢包裡數出現金，壓在盤子下面：“我帶你去看看麵館。”
肖恩父母買的鋪子就在這條街，這點距離連消食都不夠。
眼前的門面什麼都沒有，看著像一個廢棄的倉庫，肖恩拿出鑰匙開門，厚重的捲簾門往上卷。
如果不是肖恩的頭髮是亞麻色的自然捲，恍然間還真讓林肖回到小時候，那會她愛吃零食，小賣部老闆開門都沒她去的時間早。
滿頭白髮的老頭顫顫巍巍抬起捲簾門，高度沒抬到一半，林肖就鑽進去。跟在自己家裡似的拿起早就盯上的幾包零食，又鑽出去走了，沒給錢。
全程不到兩分鐘，說起來肖恩和那老頭差不多高，可惜頭髮不是白色，林肖正在回憶往昔。和老頭一個身高的肖恩轉過頭，林肖看著他和髮色一樣的瞳色，有點置身於異世界飄忽不定的感覺。
“等會。”林肖衝肖恩打手勢，“你跟剛剛那樣開一下門。”
肖恩不明所以還是蹲下，做了一個和剛才一樣的開門姿勢。林肖滿意地點頭：“你真的和那老頭好像。”
沒等肖恩想明白那個老頭是誰，林肖又說：“真的很感謝你，讓我在這裡有了家的感覺。”
她說得誠懇又認真，但是經歷過燒烤店的誠懇，肖恩對誠懇已經有了全新的認知。
“你，確定是，家？”
林肖坦然：“你剛剛開門的姿勢讓我想起了樓下小賣部的老頭，我經常去他那免費吃東西，他人很好。”林肖頓了頓補充，“也願意請我。”
肖恩放下心，按照社交禮儀誇：“那他應該很喜歡你”
林肖回憶了一下，因為次數太多，家裡人乾脆給她在小賣部存錢，怎麼算自己也應該是VIP客戶，老頭沒有道理不喜歡自己。
所以她笑著嗯了一聲，不再回憶過去，彎腰跟著肖恩鑽進去。
不比門外寒酸的模樣，門內裝修得很像一回事。白淨的牆面貼著收款碼，左邊牆上的標語寫著：“維斯麵館，給您極致的麵食體驗。”
下面貼了一個Q版肖恩的漫畫形象，右邊的牆面貼了一個更大的Q版肖恩，佔滿整整一面牆。
透明化的廚房，不鏽鋼的廚房檯面，林肖走到出餐口眼尖地看到了對面放著一臺壓面機，出面口是一口大鍋。
出餐這面的臺子上空著，想來是加調味料的地方。目測餐廳面積一百平，正中間的承重柱訂做了一個桌子，完美地將柱子框在裡面。
林肖數了一遍有十八張桌子：“這麵館客流量很樂觀啊。”
“那是，我們維斯麵館可是小有名氣的！”
肖恩翻開林肖頭頂的板子，那塊板子掛在釘子上，林肖看了一眼：“維斯麵館選單，特色麵條10DIS……”
“所以，你想讓我給你打工？”
肖恩有點不好意思，拉開一把椅子示意林肖坐下：“狄斯不允許未成年經商，這家麵館記在我媽名下，但是她下礦的時候擔心自己出事，等她被確認之後，我沒辦法拿到麵館的使用權，所以留下了合同。”
林肖看著眼前寫著轉讓協議的檔案，感覺有點不怎麼真實：“我倒是能理解，不過你是怎麼確定我不會把你給掃地出門的。”
肖恩從容不迫：“我相信你，你不是壞人。”
林肖不信，如果一點保障措施都沒有，就敢拿著自己全副身家往一個陌生人身上砸，那肖恩真是蠢過頭了。
他頂著一張肉嘟嘟的小孩臉，林肖第一眼可以把他看成沒長大的小學生，後面她還能看錯才怪。
仔細想想自己什麼都沒有，所謂光腳不怕穿鞋的，林肖的性格註定她不會佈局等別人踩中陷阱，她只會是寧可踩進陷阱也要看兇手到底打的什麼主意的莽夫。
翻了一遍協議，林肖還沒有看過這個世界的法律條文，就算有對她不利條款她也看不出來。
“我需要研究一下。”林肖決定等會臨時抱佛腳。
肖恩早有預料，從書包的夾層拿出列印好的影印件：“這一份和原件一樣。”
林肖拿著兩份對了一遍，確認是一樣的，收下影印件：“後天給你答覆。”
這回肖恩反而有些猶豫：“那就後天吧。”
有問題，林肖敏銳察覺到了：“後天有什麼不對嗎？”
“倒也不是不對，是四天後我要去交今年的稅收，需要店鋪所有人簽字。”
林肖沉默半晌，肖恩都有些緊張了。
“可以，但是我要吃正常的飯菜，不能煮麵。”
林肖提出了自己的條件，肖恩鬆了口氣：“當然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