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青確實察覺到了,自從她在破廟暈倒之後,行為就有些異常。

他聽夜漓說為了讓自己能認出她,勉強用了一具已經快分崩離析的肉身,有些感動:“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夜漓搖搖頭,畢竟人鬼殊途,與其給他希望,不如斷了他的念想。

而後幾日,他們真的在這空桑池邊的山洞裡過起了尋常生活。

夜漓只盼著與鶴青在一起,過一日是一日,二人都隻字不提誅滅燭九陰之事,彷彿這就給了他們一個留在這裡的理由,當然了,也沒有再說永遠住下的話。

但他們也不找上山的路,每天就只是修煉,在這山間野外覓食,逍遙自在。

可惜日復一日,夜漓體內的靈還是躁動得越來越頻繁了,第六天早晨,鶴青見夜漓還在沉睡,便獨自外出,打了山泉野果回來,卻發現她不見了。

“夜漓?夜漓?”鶴青洞內洞外找,忽覺身後一陣陰風飄過,他感到背脊一涼,回頭看到的居然是夜漓!她似乎剛醒,只穿了一件貼身襯衣,披頭散髮,神色異常,眼神中透露著詭異與狠厲,只見她秀目一睜,忽然探手直取鶴青咽喉。

“夜漓!”鶴青一邊閃躲一邊道:“你怎麼了?”

夜漓更不答話,推掌擊出,魂力震盪,將洞內的石鐘乳、石柱、石筍打了個稀巴爛。

鶴青想,洞內雖寬敞,但障礙物多,這麼逃下去遲早被她抓到,到時免不了一番打鬥,看夜漓現在的樣子,陰魂生變,失去了自己的意識,如果傷了她,自然不好,如果讓她傷到自己,那倘若她清醒過來,必也要自責一番。

如此一想,立刻飛身逃到洞外,身後,夜漓緊跟著跑了出來。

“夜漓,你冷靜一點,快醒醒!”鶴青擋了她兩招,不斷試圖喚醒她。

而夜漓好像已經聽不見任何外在的聲音了。

其實鶴青一介凡人,原就不是夜漓的對手,她兇化之後魂力更是直接飆升,和神宗少主江源被邪祟附身後的情況一樣,沒有痛感,不顧一切,加上鶴青一味退讓,身上連中幾掌,被她打倒在地,躺著碎石上,只覺得後背膈得厲害,都沒來得及喘口氣,只見夜漓凌空躍起,企圖給他最後的致命一擊。

好在鶴青反應快,危機關頭,側身翻滾躲了過去,然後又迅速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向後翻跳,夜漓一連送了幾拳,都沒有打中他,反而擊在空桑池的水面上,池水瞬間炸開,水花飛濺,足有幾丈高,水汽瀰漫,澆在二人身上,將他們淋了個透。

夜漓的行動遲緩下來,身子不自然地搖晃了一下,渾濁無神的目光忽然一亮,復又黯淡下去,她僵直地站在那裡,像是內心在同自己做搏鬥,過了一會兒,她徑直衝向空桑池,一頭紮了進去。

“夜漓!”鶴青追過去,以為她要做什麼傻事,也跳進池中,想把她撈上來。

他找了半天,卻並沒有發現夜漓的蹤跡,氣息已然不夠用了,只得浮出水面,被水嗆得直咳嗽,焦急大喊:“夜漓!”

這會兒,鶴青也顧不上水裡藏著什麼,會不會驚擾池底下的東西,換了口起,又猛然扎入水中。

“呼!”另一邊,夜漓終於從水裡探出頭,猛地甩頭,將頭髮甩至腦後,吐出吃進去的水,白色裡衣沾了水,緊貼著她纖瘦的身子,宛如蛟龍潛游。

“夜漓!”鶴青見到她,趕忙游過去,見夜漓神色如常,似乎已經恢復了,喜不自禁,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夜漓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弄得暈頭轉向,只覺得身體被束縛進一個強有力的懷抱中,鶴青的雙臂堅實而溫暖,讓她頭腦發暈,禁不住渾身一顫。

“我,我們怎麼泡在水裡,你不是說池水有古怪,讓我別碰的嗎?”夜漓的心砰砰直跳,片刻後才意識到不對。

“沒事了,沒事了,你終於回來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鶴青激動道。

這時,夜漓的視線落在鶴青脖頸和肩膀上的傷,推開他問:“這是怎麼回事?哪兒來的傷?昨天晚上還好好的呢?你撞見同門了?”

見鶴青支吾遮掩,她馬上就明白了:“是...是我做的?”

“我,我是不是傷了你?”夜漓的臉上寫滿了懊悔。

“沒什麼,我沒事。”鶴青抻了抻衣領。

夜漓不依不饒抓著他問:“你回答我,我剛剛是不是...是不是...”

“我沒事,都過去了,”鶴青寬慰她:“我們快上去吧。”

池水再冷,都不如此刻夜漓的心冷。

擔心的事果然還是發生了。

“我是不是應該回去了?”夜漓沮喪地問鶴青。

鶴青淡淡地說:“若你想走,我便送你離開,你若要留,我便陪在你身邊,一切皆隨你心。”

上岸之後,夜漓又回頭看了一眼空桑池,心下有些奇怪,剛剛躁鬱癲狂之時,被這空桑池的水一澆,內心倒是平靜了許多,居然清醒過來,也不知道這池水有什麼特別的。

而後幾日,夜漓每天都要在空桑池裡泡一會兒,只不敢泡得太久,雖然這樣做有風險,但眼下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她多少有些沮喪,整日裡悶悶不樂的,連鶴青同她說話都不大搭理了。

十日後,二人的傷才恢復得差不多了,這天夜漓在池水裡泡完,二人照例沿著一條羊腸小道往山崖上爬,熟門熟路找到油桃,桑葚等果樹,居然還在一棵朽木上找到了蘑菇和木耳,可以帶回去做個湯。

夜漓終於高興了些,笑容重新回到臉上,摘得不亦樂乎,比往常走得遠了一點,喜滋滋地捧著這些山珍,想著一會兒可以大飽口福。

這時,她被崖壁上發出的一道亮光晃了眼,半遮臉抬起頭,發現原來是長滿苔蘚野綠的山壁上,一株不知名的草發出來的。

夜漓眼睛一亮:“難道是聚靈草?”她飛身上山,將仙草摘了下來,等落地一看,又失望了。

鶴青見她忽喜忽悲,不禁問:“怎麼了,這草有什麼特別的嗎?”

夜漓舉著手中仙草道:“我還以為是聚靈草,原來只是瑩草,要說也算稀有,瑩草通常長在福源靈地,有驅蟲避害,延年益壽的功效,修行之人食之,還能助長功力,但卻不是我要找的。”

鶴青好奇地問:“聚靈草是什麼?”

“聚靈草顧名思義,就是凝神培元,安魂聚靈用的,還陽的鬼族服了,肉身和靈魂之間就不會互斥地那麼厲害,作用好比你們凡間的人參,能續命,吊著人最後一口氣,我若服下,就能…就能在世間多留一會兒了。”

鶴青聞言,語塞半晌,心中不知應當作何感想。

石鍋裡的蘑菇湯咕嚕咕嚕翻滾,竹筷子竹碗竹勺備好,就可以開飯了。

“對了,”夜漓說:“一直忘了問你,你身上的蠱毒怎麼樣了?”

鶴青感到意外:“你怎麼知道我身中蠱毒的?”

夜漓將她闖玄宗,被萬錦年封印,最後託夢向樊曉澄求助,並且在他的夢境裡看到了這段往事的經過大致說了一下。

鶴青十分驚訝:“你還去玄宗找過我?”忽然明白銀堇山重逢並非偶遇,她是特意來凡間尋他的。

夜漓臉上一紅,解釋:“實不相瞞,我在冥界見過你大師兄陳昭,準確得來說,是你大師兄的魂魄。”

“你見過他?他說什麼了?”

“這就是奇怪之處,我最初在鬼門關外見到他時,神志還是清醒的,甚至還企圖逃脫鬼差的拘捕,返還陽間,可是之後我在孽境司提審他的時候,他已經失去靈識,無法開口了,這種情況可不常見,就連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因為亡靈只有在凡間逗留久了才有可能會兇化成這個模樣,可是陳昭已經被鬼差帶回冥界了,怎麼還會這樣呢?”

二人陷入沉思。

夜漓又說:“而且他逃跑的時候,說要回去見他的師父師弟,好像是有什麼話要對你說。”

這件事的背後顯然是有更大的隱情,而且比較棘手。

自洛梓弈擔任鬼王以來,六界之中還有誰能把勢力延伸到冥界來?

夜漓思來想去,越覺不妙,必是要查個水落石出才行。

可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崖下的日子如此平靜安逸,夜漓根本捨不得走,更別提查案了。

她把摘下的野果隨手喂到鶴青嘴裡,鶴青嚐了嚐,笑著說:“熟了,很甜。”

經過這幾日的朝夕相處,這個舉動似乎變得很自然。

二人一如往常在林裡覓食,忽聽得遠處傳來人聲:“在這裡,這裡有路!”

另一人說:“那妖物說做鬼也不會放過我們,也不知死透了沒有。”

又有人說:“不管,仙門百家的宗主們都說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在這句句口誅筆伐聲之中,唯有一個聲音在呼喊:“二師兄,二師兄你在哪裡,師弟來找你了,師弟來帶你回家了!求求你應我一句吧,我不信你會就這麼死了!”

但還沒喊幾句就被喝止:“你小聲點,不要打草驚蛇了。”

夜漓大吃一驚,這些人不會是瘋了吧,竟然追到崖底來,自己跟他們是有什麼深仇大恨,非要趕盡殺絕才行?

空桑池有燭龍怨靈在此,仙門百家的宗主也不知是哪個下的命令,竟連門下弟子的性命都不顧了。

夜漓一把將鶴青拉到身後,貼著石壁,隱匿身形,只聽得上方腳步聲雜亂,愈加清晰,夜漓悄聲說:“既然他們能找下來,說明這裡有上山的路,我們走吧。”

“不行,”鶴青道:“忽然來了這麼多人,肯定會驚動燭九陰的,若是放任不管,他們可能會有危險。”

“鶴青!”夜漓著急上火:“這些誣陷你,還想將江源陳昭還有玄宗十幾條人命都栽贓在你頭上,將你趕出玄宗不說,還逼得你跳崖,你又何必為他們冒險呢?”

鶴青掙開她:“師門恩重如山,況且這是性命攸關之事,我沒辦法坐視不理。”

“你…”夜漓見他怎麼勸都不聽,只得跟了上去。

忽然間,周圍一陣地動山搖,飛沙滾石,抬頭一看,連天相都變了,剛剛還是晴空萬里,這會兒已是烏雲密佈,過了一會兒,腳下搖晃得更厲害了,石面被撕開數道縫,山壁開裂斷落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眾人這才開始驚慌。

這時,空桑池水翻滾起來,像是被煮沸了似的,最後“嘭”地一聲,憑空炸開,濺起的水花卻未落下,而是附著在一起,人們正兀自驚奇,只見這些水珠居然逐漸聚攏成一條龍,呼嘯而來。

那些仙門中人見之驚呼:“是燭九陰!”

“它果然在空桑池池底!”

他們抱頭鼠竄,哀嚎連天,這人沒找著,倒是先惹來了麻煩。

鶴青見狀扔了手中的山果野菌,一路狂奔而下,跑到崖底,仙門中一部分修為不錯,鎮得住場的人已經築起劍陣,見數十把劍集結,在上空盤旋,然後齊齊發射。

但燭龍的身體是由水凝結而成的,劍陣穿水而過,對燭龍沒有絲毫影響,只使其更為狂暴,鶴青伸手一指,寒玉劍起,加入劍陣之中。

“逃啊!”鶴青朝著人群喊道:“快逃!”

仙門中人見他們的招數對水龍毫無作用,只得暫且撤退,留鶴青在原地,被激怒的水龍便衝他而來。

“小心!”夜漓使出鎖魂鏈圈住鶴青的腰,手上一拉,將他拖走,水龍撲了個空,只在地上留下一大灘水漬。

“他們在這裡!”一個玄宗弟子道:“快抓住他們!”

“你看,”夜漓說:“你好心救人,就這當口他們還想著抓你呢。”

“各位師弟,”鶴青站起身,拱手道:“現在情況緊急,大家趕緊上山逃命,你們放心,等這裡的事情解決了,我自會回師門請罪的。”

“曉澄!帶師弟們走!”見無人應他,鶴青又對樊曉澄說。

“走吧,我們走吧。”樊曉澄對鶴青言聽計從,可勸阻無效,只得動手,死拉活拽將玄宗裡那幾個年紀小的拖上山去。

“二師兄,”另一個玄宗弟子說:“師父說了,誰將你和這妖孽一塊兒抓回去,他就定誰做下一任的宗主。”

夜漓挑眉冷笑:“萬錦年這麼說的?”

玄宗之人並不回答,幾名弟子道:“得罪了!”說罷齊齊發難。

夜漓不屑道:“就憑你們!”

鎖魂鏈橫掃,輕輕鬆鬆便將他們成片打到,毫無還手餘地。

“哼,萬錦年派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來送死,我看他才是著魔了吧。”

夜漓還想繼續教訓他們,被鶴青制止:“夜漓,住手。”

她賭氣甩開鶴青,朝那水龍飛去,鶴青追在後面,一鏈一劍同水龍周旋。

這時水龍整個龍身都已凝結完整,這古怪的水龍十分狡詐,關鍵是什麼攻擊對它都起不到效果,只是疲於奔命,白白浪費力氣。

夜漓深知亡魂本就沒有形態,普通的招數自然奈何不了它,但它們都有自己的命門,一件能讓他們依附的東西,或許是心愛之物,或許是貼身法寶,又或許是殺死它們的武器,總之它們對這件物品執念極深,才會殘留一絲魂魄在這上面,久久不願散去。

水龍伸出右抓抓向他們,二人正要躲避,龍尾又從左邊掃過來。

“小心!”夜漓反應快,將鶴青拍開,他騰空飛了一下段距離,落在高處的石崖上。

她自己卻迎面正中水龍的攻擊,肉身承受不住水壓,被拍倒在地,水龍俯衝下來,張口將她吞落肚中。

夜漓被卷在龍腹之中,冰冷的池水從口、鼻、耳中一起灌進來,嗆了好幾口,一開始手腳還在水中撲騰掙扎,而後便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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