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悠看著那幾顆小丸子,心情有些複雜。

在隱真觀,他知道她不喜喝茶,特意拿了杏幹給她。

上次他們去將作監時,他也從宮裡拿了幾塊糕點出來想給她嚐嚐。

他知道她的喜好,也一直放在心上。

雲悠慢慢拿起一顆,放進嘴裡。

小丸子裡面應該是油炸的面球,很酥脆,咬下去嘎吱作響,芝麻的香味和麵球的清甜融合在一起,她甚是喜歡,忍不住想再吃幾顆。

只是……

她的目光從他手中的素白錦帕往後,落在他身上。

裴言湛因和使團商談,穿著官袍,後來和李蔚直接出來喝茶,沒有更換常服,直到現在,他身上還是緋色聯珠紋圓領袍,腰束革帶,繫著銀魚袋。

這是朝中四品官員的裝扮。

雲悠把手放下,規矩地放在腿上。

“不好吃嗎?”裴言湛疑惑地收回手,端詳著那幾顆丸子,“我聽到他們都說好吃,我才拿出來給你的。”

“好吃。只是,不太適合小人。”雲悠低下頭。

她和裴言湛分坐在車廂兩側,兩人的膝蓋靠得很近,馬車晃動的時候,她深藍的布衫偶爾會碰到裴言湛的官袍。

她努力往後縮了縮腿,竭力讓兩人膝蓋間的距離變大。

“不太適合?”裴言湛注意到她腿上的動作,抿直了唇線。

雲悠堆起笑,“天太熱,小人怕吃了會口渴。”

“凌風,往靖恭坊那邊走。”裴言湛突然高聲道。

馬車停了下來,調轉方向。

雲悠對長安不熟悉,不知道靖恭坊在哪裡,但她記得裴言湛說送她回家,“裴少卿,不是說送小人回家嗎?”

“從靖恭坊那邊也可以送你回家。”裴言湛收攏了手指,把那幾顆丸子收在手心,沉黑的鳳眸注視著雲悠。

雲悠扭頭往旁邊看,不敢和裴言湛的目光對視,但即便不看,她也能感覺他的目光一直盯著她,盯得她斂聲屏氣,一動不敢動。

但沒一會,她就動了。

準確地說,是馬車的晃動帶著她也跟著晃動。

外邊的路不知為何變得顛簸起來,馬車似乎是從一片坑窪之地經過,車輪一下一上,整個馬車也跟著左右搖擺。

雲悠已經顧不上和裴言湛的膝蓋拉開距離了,她擱在腿上的手也放到長凳邊,抓住長凳,努力讓自已不往前倒。

裴言湛的身子也微微搖晃,他依舊盯著雲悠,馬車的顛簸讓兩人的膝蓋不時碰到一起,他的嘴角隱隱現出笑意。

前面的凌風叫道:“大人,前面幾個大坑,你們扶穩了。”

他話音剛落,馬車就往裴言湛這邊傾斜,雲悠抓不住長凳,整個人撲到裴言湛懷中。

她慌忙掙扎著想起來,馬車又是一個劇烈晃動,她還沒起來,就又撲進裴言湛懷中。

“別動,再動就摔下去了。”裴言湛雙手環住她。

雲悠的臉靠在他胸前,沒有看到他嘴角的笑已經蔓延到眼角。

雲悠被晃得頭暈腦脹,總感覺下一刻就要摔下去,慌亂中,她手碰到裴言湛的腰身,一下就緊緊抱住。

馬車又劇烈搖晃了一陣,漸漸又平穩地行駛。

雲悠腦中還是暈乎乎的,但安靜下來的馬車,讓她清晰地聽到耳畔如雷的心跳聲,還有鼻端縈繞著極淡的檀木香。

她聽著那心跳聲,好一會才回過神,急忙從裴言湛懷中抬起頭,才發現自已不知何時已坐在他腿上,手還抱著他的腰身,而他含笑的眉眼正溫然地看著自已。

就好像是彼此愛戀的男女繾綣著。

雲悠的臉頓時如火燒一般,幾乎是跳回自已方才坐的長凳上坐下,然後僵著身子往前盯著輕輕搖擺的車簾。

“對不起,小人方才……方才……”她支支吾吾地想道歉,但腦中一道白光閃過。

裴言湛明明說送自已回家,後來又突然要繞道靖恭坊,害得她被顛簸的馬車弄得失態,他這是故意的?

一股怒氣湧上,雲悠迅速轉過頭,卻見裴言湛撩起了窗簾望著外面,似乎發現了什麼,看得甚是聚精會神,還抓緊了手中的錦帕。

“不知大人到靖恭坊有何貴幹?”雲悠冷聲問道。

“你看外面。”裴言湛道。

雲悠疑惑,從他撩起的窗簾望出去,外頭都是一些低矮破舊的房屋,路邊行走之人也都是衣衫襤褸,顯然貧苦之人住的地方。

“這裡是長安最貧苦之地,有很多乞丐聚集在此處,每天都有人死去,但不會有人細查。”

“南豐瘟疫焚城後,有些人受牽連死去後會被帶到此處,以乞丐病死之名上報到京兆府或大理寺。”

“南豐焚城,上報到朝廷的有四萬七千多人。但到今日,因南豐而死去的人,我們所知道的,已不下千人,且這個數目還在增加,他們都是因為他人的貪慾而死去!”

裴言湛不想讓外頭的人聽到他說的話,把聲音壓得很低。

他看著已怔然的雲悠,一字一句地說道:“這近五萬人的性命,因為他們的身份低微,所以枉死,可他們就該如此嗎?”

馬車停了下來,裴言湛下了馬車,回身把手伸向雲悠,雲悠猶豫了一下,扶著他的手下了馬車。

她站定後,舉目四望,發現他們站在一處高低,右邊不遠處可以看到一座高大城牆,城牆後隱隱露出金碧輝煌的琉璃瓦屋頂,那裡是皇城。

而左邊,就是他們過來的地方,灰黑的瓦片和草棚屋頂摻雜著,主道坑坑窪窪,兩排乞丐蹲坐在路邊。旁邊的巷道汙水到處流著,幾個穿著打補丁衣衫的小孩,赤足踩過汙水。

裴言湛指著遠處的皇城,“那裡邊住的是人。”

說著又把手指轉到眼前的靖恭坊,“這裡邊住的也是人。”

“都是人,誰也不該作賤誰的性命。我從不認為,衣裳的顏色就能把人分為高低貴賤,能把人分為高低貴賤,在這裡。”

他指著自已的胸口,雙眸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雲悠從未想過裴言湛會同她說這些,她甚至從未想過他一個世家出來的公子,會有人都是平等的想法。

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怎會有如此的想法,莫非他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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