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山皆拱揖,五方仙嶽共朝宗。

——武當山。

自漢時高祖置武當縣起,延歷魏晉隋唐,武當山一直是求仙學道者的棲隱之地。

再至唐貞觀年間,太宗詔武當節度使姚簡到武當山祈雨而應並敕建“五龍祠”,後於乾寧年間,將武當山列為“七十二福地”之第九位。

自唐代後,武當山就得到歷代皇帝的重視,封號武當,使其地位崇高、名聲顯赫。

本朝至元二十二年,玄教宗師張留孫向世祖忽必烈奏報武當山後,忽必烈大信其道。

大德八年,封誥“武當福地”。

有詩讚曰:

千盤轉盡見三門,七十二峰朝至尊。

天柱峰東北方,展旗峰下。

紫霄宮,紫霄殿。

金柱斗栱,施井口天花,內槽鬥八藻井,後部建有刻工精緻的石須彌座神龕,中供玉皇大帝,左右肋侍神像。

紫霄殿為紫霄宮的正殿,建在三層石臺基之上,臺基前正中及左右側均有踏道通向大殿的月臺。

月臺下便是一塊平闊的明堂,由一方方平整的石方鋪就,石方縫隙以糯灰粘合,又經匠工仔細打磨至平正。

正是朝陽初升之時,紅日大光,明堂上正有二十餘武當派第三代少年道徒在演練拳腳功課。

武當派由宋人張三丰所創,功法特點是強筋骨、運氣功。

該派強調內功修練,講究以靜制動,以柔克剛,以短勝長,以慢擊快、以意運氣,以氣運身,偏於陰柔,主呼吸,用短手。

俞蓮舟,三豐真人親傳、武當派二代第二徒。

三豐首徒宋遠橋去年因其子宋青書弒叔莫聲谷一事而自表教子無方以致積壤慘錯,由此自辭掌事一職,自罰身入南巖面壁受刑,三豐真人及一眾師弟拗勸不過只好由之。

本來門派上下在宋遠橋手中發展的雖不說蓬蓬勃勃卻也不曾衰敗,孰料竟驟逢此等人間悲慘,自感再無顏竊權掌事。

而數及一眾師弟裡惟有二師弟俞蓮舟為人穩重性平不躁,便是武藝也高出幾分,於是在稟告其師三豐真人後,自此門派上下大小事便交由俞蓮舟執掌了。

張三丰一生收徒不多,徒弟卻有美名,門下七子被時人稱作“武當七俠”。

其中,五俠張鐵山已死去十有二年,再有去年為侄戕害的七俠莫聲谷,加上大師兄宋遠橋自罰南巖面壁,還有俞岱巖與殷梨亭二人養病不能理事,七俠已去其五,現僅餘俞蓮舟與張松溪二人。

月臺上,二人正在觀看眾道徒練功,不時低聲交口言談。

練過功後,便是常朝儀,醮儀禮十方。

俞蓮舟正要率領眾人入殿,外頭忽有一弟子匆忙趕來,卻是守山弟子前來稟報,言山門外有四位居士稱欲拜謁祖師三豐真人,此時已行至解劍石等候。

守山弟子又稱,那四人望之器宇軒昂端是不凡,且一身衣料名貴無比,料之富貴,弟子不敢私決,惟請教掌事定奪。

稟完便呈上一方鎏金拜帖。

俞蓮舟接過拜帖,但覺入手便是一沉,待細看之下才發現其竟是黃金所制,整本拜帖由兩方純金壓制而成,其厚足有分許,中間幾片簿頁,其色亦是金燦。

拜帖正中間豎著書文“三豐真人敬啟”六字,用墨為金,其字方正圓潤,用的是歐陽公正楷體寫就。

“這…哇!壕氣啊!”

張松溪離得他較近,當時就湊近來看,亦是發覺拜帖材質乃是真金,這可是聞所未聞之事,一下便驚撥出聲來。

“師兄,快開啟瞧瞧是哪位土財來著,師弟我活了四十餘年,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金子,居然還有人會將它打造成一方拜帖,如此敗家之人可是少有!快開啟看……”

張松溪不迭聲的催促,一邊催促一邊慨嘆,卻見俞蓮舟手指一掀之下…

嗯?

打不開?

俞蓮舟一掀無功,心下一驚,又用兩手各執拜帖上下一面使力一掀,拜帖卻仍是好端端的合著。

“師…師兄,這……”

張松溪也是驚異,按說金帖便是再重也奈不住師兄的力氣才對,當即建議道:“不若運功試試?”

俞蓮舟也有此意,當即腳下一分一沉,便運起玄功力聚雙手十指,扯著拜帖使動力氣用力去辦——

“呀呀呀!給我——開!”

論武功,俞蓮舟可謂是武當二代弟子之首了,可就是這麼一位人物,如今卻是使出了全力也無法開啟這麼一冊薄薄的拜帖,彷彿這帖本是一方大山立於大地一般,紋絲不移。

“師兄,我來助你。”

張松溪也驚到了,不信邪的上前伸出雙手,也是運功聚氣幫忙辦扯,卻是不知為何,合兩人之力也動搖不了。

不多時,兩人便累的氣喘吁吁大汗橫淌,只是拜帖仍是拜帖,依舊不能開啟。

“呼!”

張松溪終是放棄了,只聽他道:“師兄,這東西太邪乎了!要不咱們直接找師尊吧?”

俞蓮舟擔憂道:“只怕這東西……”

話未說完便被張松溪打斷道:“怕個鳥甚?師尊學究天人功深如淵,咱們打不開,或是修為淺薄,但若師尊出手定是手到擒來之事,放眼方今天下,有誰能及?”

俞蓮舟一想也是,再說拜帖上也說是師尊親啟的嘛!

一念及此,俞蓮舟也應了下來,當即與那些道徒說了聲,吩咐他們先行入殿儀禮,又交代守山弟子回去請那四位居士移步前殿吃茶,要他務必好聲招呼,自已則與師弟持著拜帖快步去尋師尊。

自十二年前張翠山自刎堂下,張三丰悲懷之下卻感應到有一絲玄妙念頭在腦海裡欲出未出雲遮霧掩,於是便將派內大小事務交託給大弟子宋遠橋之後便在後山尋了個僻處閉關至今。

其間雖出關幾次,但那念頭卻越來越是清晰,尤其是這幾年裡出關日少,很多時更是月餘不出來一次。

眾弟子都知師尊玄功圓滿在即,平素若無大事也是不敢前去驚擾的,只是——

“師尊,徒兒有緊要事謁見!”

一方厚重石門前,俞蓮舟與張松溪正恭謹的躬身揖手請示。

山風輕柔,吹過石門揚在兩人面上,撩起幾根髮絲輕揚,除此再無聲息,門外無聲,門內亦無聲。

一等好半晌。

兩人卻恭謹依然,連揖手都未中斷。

又等過了一陣。

正當兩人要開口再稟,石門處卻傳來“啷嚓”數聲,接著便被由內向外的移開,一位鶴衣老者大步走出。

老者身材魁偉鶴骨松姿,面如古月慈眉善目,修髯如戟,頂作一髻,手上摩有柄古舊拂塵,斜斜倚在鶴衣上。

此正是一代宗師,武當派創派祖師張三丰張真人。

其人有赤子心腸,又因其慣不飾邊幅,時人皆目為張邋遢 。

“徒兒等見過師尊,師尊金安!”

俞蓮舟二人一見三豐真人忙上前請禮,心下大覺祥和,來時的所有憂慮俱拋天外去。

張真人大袖一拂,兩個徒兒便不由自主的起了身。

“是何事竟要你兩人偕同前來?可是山下又被元兵給圍了?”

武當曾在當年遭受過趙敏率元兵圍山逼迫,那一次幸有無忌孫孩前來解圍,因而真人以為此次又逢禍事被圍,故而問及。

俞、張二人連忙搖頭否認,先是粗略講了下有人拜山及殿前一事,又舉起手中拜帖,二人伸出四手分執兩面,使出吃奶力氣使勁向兩邊辦去。

張真人聽聞不是被圍,先是鬆了口氣,及待見到二人費力模樣與拜帖材質後,心裡一個咯噔,立馬意識到此事是比圍山更要誇張,也更要緊要為難。

黃金性軟,俞、張兩個弟子武功也是不弱,卻便是在二人的大力之下,那方拜帖無傷分毫,就連一絲變形褶皺也無。

有神異顯世乎?

“籲!”

二人費力演示過後便將拜帖敬奉,張真人抬手接過後,雖也驚奇其質重手,但那一雙眼睛與心神卻已牢牢的盯著帖面那六字上。

字為楷體,初看時平平無奇,但那字跡筆劃起始承轉間卻流傳著一股神異。

一股不可思議的隱形力量。

那股力量,神異無方!

前頭講到過,張三丰曾感受到一絲玄妙念頭,近幾年頻頻閉關便是要尋出這絲玄妙所在而少現身人前。

好在,念頭雖輕雖緲玄妙無常,但他也不愧為一代宗師,經年追尋終有所得。

近來對這些玄妙越發清晰,越是探究越是覺著其玄妙奇奧博大無上,也正因如此,他才一眼便感應到了手上這方拜帖的神異。

俞蓮舟見師尊接過拜帖後便一動不動的佇立在那,心下擔憂,恐怕師尊有不妥便開口道:“師尊!師尊!師尊!!”

剛開口時聲音還輕,卻見真人並無回應,由是焦急的又大聲喊了兩下。

好在喊了三聲後,張真人終於有了回應,只見真人長長吁氣,眼神迷朦恍似大夢初醒一般,接著便是哈哈大笑。

“吁噓乎!哈哈哈…吾道不孤!吾道不止!哈哈哈…蓮舟,松溪,為師今日方知,世上尚有道友,吾心足慰啊!”

笑罷說罷,手上輕輕一翻已是將拜帖開啟。

其時朝陽正躍上山巔,霞彩煥發照灑萬山遍野,便見帖內金光大放灩灩瀲瀲,其光柔和,安祥,蓄勃生機。

俞、張兩人只覺著自師尊開啟拜帖之後,整個身子便是暖意洋洋好不舒貼,就連周身經脈也是賁漲了幾分,而且兩人還隱隱覺得一身內力都憑空增了兩倍似的。

兩個徒弟如何,張三丰已無暇顧及了,此時的他早已沉浸在拜帖內。

拜帖裡無有幾多字,只有兩字在目。

“緣。”

“道。”

便是這兩個字,卻是將他整個心神都拉扯入內。

張三丰只覺著身寄混沌,虛空內無邊無際,無方無向,無上無下,無內無外,無思無想,惟餘一脈玄異淌漾,流涮衝蕩。

而在其中又有一絲晦澀的念頭在不斷求索,在追尋,在吸吮,在吞吐中緩緩壯大。

壯大。

再壯大。

再再壯大。

直到——

光亮煥發,一方門戶在前。

門戶,即出口。

一念起處,張三丰恍然間已立身於門戶前;一念才落,整個心神已脫離那方虛空醒了過來。

“呼!如今…年月幾何?吾身…竟不知處於何所在!”

張三丰恍恍惚惚間,還覺於那處虛空已流連經年,待見到身前兩個徒兒時,竟失口問了出來。

俞蓮舟被問的一滯,隨即疑惑道:“師尊,您…沒事吧?咱們…不是正說過話的麼?為何……”

後面的話沒法問出,俞蓮舟總覺著不能說出於口,不然要糟!

果然,張三丰聞言便是身子一震精神一抖擻,徹底的清醒了過來,也想起了自出關後的所有事情,想起了這些,張三丰又看了看手上的拜帖,由是慨嘆道:

“一夢經年,爛柯黃梁,今聞道矣!”

說完又是看向手上,見那方拜帖內乾乾淨淨金光燦燦,卻已再不見一字一文了。

“神人吶!”

剛感嘆完,馬上又聽到兩個徒弟驚喜的歡呼道:“漲了!真的漲了呀!師父,您瞧,我倆不知為何竟是憑空漲了好大的修為,竟有之前的兩倍之多!”

張三丰一驚,馬上伸手探上二人脈穴細細一察,見果然如他倆所說修為大漲。

記得早在幾個月前張三丰還給他們查過功課,當時二人修為還不過是後天巔峰境界,體內都還有一條大脈未曾貫通的。

只不過此時探查之下,才覺兩人不但奇經八脈貫通,便連任督二脈都已通暢。

不止如此,其脈絡內壁也足夠韌固寬大。

原先他們的內力也不說有多厚實,稀潧潧的宛若水溝;可如今卻充沛的不像樣,也厚實的不可思議!

“這…這是…”

張三丰細細思索,猛然間腦海一道靈光閃過——

“光!是那道金光…呸呸呸,不是,是那股力量所散溢位的金光!是了,是如此了,那道金光僅僅是它散溢而出的力量而已……”

不思則已,細思極恐!

有些東西就怕人細思,張三丰的心裡已是翻江倒海般,僅僅只是散溢的力量便讓兩位徒兒在悄無聲息間更上兩層樓了,那自已呢?自已又會受了多大的恩情呀?

噝!

張三丰不敢再想,也顧不上細察已身,急忙問兩人:“拜帖的主人呢?在哪?快,快些與為師前去迎接!”

俞蓮舟與張松溪還沉浸在歡喜中,根本未曾聽清楚師尊講了啥。

張三丰不由分說的一手一個扯住二人,急吼吼的就往前山跑動,渾不覺手中兩徒弟被拉的趔趔趄趄踉踉蹌蹌腳不沾地。

遠遠望去,就似拉著兩張風箏兒。

飄飄忽忽的好不狼狽。

山道上,仍餘下幾聲急切的說話:

“快些,莫耽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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