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安大伯孃是想著安景之這個侄子靠不住就算了,找孃家外甥來幫忙送她女兒出門,或者是她男人堂兄弟家的人也行,但這麼一來免不了會被女兒未來婆家看低。

但如今安景之解釋,自己這幾日把時間擠出來特意回來送大丫出門,又讓她有些摸不準,安景之可能真的沒時間?畢竟這麼小的年紀就能考上童生,那肯定得花很多時間讀書才行,不管安景之是怎麼想的,反正只要能讓她女兒順利出門就行。

夜裡。

安奶奶覺少睡不著想起來看看孫子,靠近房門發現安景之屋內蠟燭還在亮著,裡面隱約傳來讀書聲。

安奶奶想敲門的手又頓了一下,最後還是放下回房,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一旁的安爺爺被吵醒,“你這老婆子,大晚上不睡覺的,擱這攤煎餅呢?”

安奶奶嘆了口氣,“我睡不著,今天的景之你發現了嗎?好像有點變了。剛才我起來的時候他還在讀書。”

“你說我們是不是把孩子逼得太緊了,當初就不應該讓他去學堂。”

安爺爺沉默片刻,準備起身,“我去看看。”

安奶奶緊接著坐起來,“咱倆一起去。”邊說邊披了件衣服,跟著安爺爺一起出了房門,朝著安景之的房間走去,發現房間內燭火還亮著,但是已經沒有聲音了。

安爺爺小聲道“景之?”

又叫了兩聲,還是沒人應,安爺爺輕輕的把門推開,發現安景之正趴在桌子上睡覺。

嘴裡還嘟囔著:“我一定會讓安家改換門庭……我要好好唸書……我要考科舉……嘰嘰嗚嗚……”

“爺爺……我考上童生了……我好開心……嘰哩哇啦……”

寂靜的深夜裡,安景之的夢話如同驚雷一般傳進了安爺爺和安奶奶的耳中。就連在屋內擔心著公爹婆婆怎麼一直出門,是不是出事了,起身出門看看情況的安大伯孃,也呆愣在安景之的房門口。

他們沒想到安景之的心思居然這麼重,就連做夢都在夢著給安家改換門庭考科舉。安奶奶安爺爺不禁老淚縱橫,原本他們還覺得孫子景之太過冷漠,跟家裡人沒什麼感情,原來是因為孩子心裡揹負的太多,根本沒有心思去處好跟家裡人的關係,就連做夢都在想著讀書。這樣一個一心想著給安家改換門庭的孩子,怎麼會是自私自利的人呢?

安爺爺擦了擦眼角,和安奶奶走出房門,正好看見站在門口若有所思的安家大伯孃宋氏。

“爹,娘,你們沒事吧?我看你們一直出門還以為發生什麼事這才起來看看。”

安爺爺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三人小聲的走到一個角落,安爺爺道:“沒事,就是看景之沒睡覺,來叫他休息。既然你在這裡我就不麻煩老三了,你去把老大叫過來,讓他把景之輕輕的抱到床上去睡。”

宋氏輕聲道:“好嘞爹,你跟娘去休息吧。我這就去叫他。”

安爺爺點點頭,揹著手和安奶奶回了房間,老兩口躺在床上久久無語。

突然從黑暗中傳來安奶奶重重的嘆息,“咱們一直都誤會景之了。”

“我這個當爺爺的居然沒看出他小小年紀這麼重的心思,都怪我們一直跟他說文曲星的事。”

“景之小時候多乖巧的孩子,聽話懂事,要不是這些年壓力太大讀書讀魔怔了,也不會讓咱們以為他是個冷心冷肺的。”

老兩口一想起自己覺得自家孫子跟家裡人不親近,以後可能會是個沒良心的,就心生愧疚。

另一邊被喊起來的安大伯,輕手輕腳的把安景之放到床上,熄滅屋內的燭火後,跟宋氏回了房。

躺在床上宋氏的腦海裡一直在回憶,今天晚上聽到的安景之的夢話。

一切都想通了,難怪景之這次會突然回來給家裡的大丫送親,難怪這次回來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宋氏結合今天安景之的夢話,感覺自己已經猜到了真相。

安景之年紀小小的就被家裡寄予厚望,公爹婆婆一直跟他說他是文曲星下凡,要他考科舉改換家裡的門庭。他的心裡肯定有很大的壓力,平時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了讀書上,根本沒有多餘的情緒注意家裡的情況。跟人相處的時候,難免多了幾分呆板,讓人看著就以為他跟家裡人不親近,看不起家裡人。

宋氏想到她是兩個月前跟安景之說,讓他回家給大丫送親。當時他還沒有考上童生,而且還馬上就要下場了,心裡肯定很煩悶,顧不上大丫的親事。這不,考上童生後她侄子就在學堂裡面趕功課,把時間擠出來回家給大丫送親了嗎?

景之平日裡回來雖然也會讀書,但從來沒有讀到這麼晚過。看來還是因為大丫送親的事情,這是在趕功課呢。

這次回來之後,景之整個人都變得有生氣了,跟之前冷冰冰的不一樣,還知道跟家裡人打招呼呢。估計是考上童生之後心裡的那根繩稍微鬆了一下。這人也變得活潑了一點。

宋氏一想起安景之小小年紀,就要揹負上安家門庭的重任,整日裡拿書本從早上讀到晚上,而她還誤會了安景之這麼多年,認為對方是個靠不住的白眼狼,一想起這裡,宋氏心裡感到十分慚愧,枉她還一直以為自己是聰明人,覺得她男人這幾個兄弟就是豬油蒙了心,現在看來眼瞎的是她自己呀!這麼好的孩子,你說她怎麼就能夠這麼想他呢?

她剛嫁進來那幾年,親眼看著景之出生長大,那麼小的一個人兒就能把書背得頭頭是道,看起來聰明活潑又可愛。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變成了她記憶裡那瞧不起人的高傲性子,今天回來那熱情打招呼的樣子,讓宋氏恍惚間好像又看到了安景之小時候的影子。

宋氏躺在床上,手突然拍了一下床板,她記得那麼想景之的不止她一個人,她幾個妯娌除了景之的親孃,都是這麼想的。不行她明天得跟她們把事情說清楚,不能讓好好的一個孩子,明明為家裡付出了這麼多,還平白受她們指責抱怨。

安大伯被他媳婦兒這一陣抽風給驚醒,“大晚上的,你這不睡覺弄啥呢?這一驚一乍的,給我嚇一跳。”

“沒事沒事,睡你的。”宋氏敷衍完翻身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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