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琉璃也曾像其他孩子一樣,喜歡、愛戴過自己的“母親”,即使幼時很少見到,母親也對自己非常的淡漠。

但這都不影響一個孩子對父母天生的喜歡。

直到她被丟進毒藥罐子和無鋒的訓練場……

風琉璃閉了閉眼,身子微微顫抖,臉上也有隱忍的痛楚。

她以為自己已經不在乎,以為自己的心,早就在日復一日的殘忍訓練中變得堅不可摧。

可每每憶起小時候,她都無法做到慣常的波瀾不驚,心如止水。

那就是她心中的一根刺,不能回想,也不能深觸……

無鋒首領想將她培養成一個沒有感情的殺器,而她,也在一次次的失望傷害和殘酷的訓練以後,成功如她所願。

她喪失了人該有的感情,變得麻木、冰冷,卻又能完美復刻出常人的哭、笑、害怕等感情在臉上,才不至於在執行任務期間,被人識破身份。

過去的二十年裡,陪伴她的,只有無鋒、無盡的任務和毒。

可偏偏,她所接觸到的人或事,從來沒有任何東西會在意她的生死。

這世上無人會在意她的傷痛,也無人,會在意她的生死。

宮遠徵是第一個……

今晚,註定是個難熬的夜晚。

因為白天想到了過去,心緒波動大了一點,現在的風琉璃雖還沒到百毒之體毒發的時候,但半夜一到她的身體再次變得忽冷忽熱,心,絞痛無比,身上猶如被萬蟲啃噬。

這次毒發比上次要猛,只是一會,她便不能視物,甚至連身子都立不起來。

顫抖的雙手摸到床邊的桌子上,風琉璃試圖把桌子上放著蠱蟲的竹筒開啟,把蠱蟲放出來。

不料,不能視物加上劇烈的疼痛,她的手顫抖得厲害,本來摸到了竹筒,卻又不小心將竹筒打翻在地上。

風琉璃有些心急,為了找到掉下去的蠱蟲,一時沒察,身子從榻上栽了出去。

“撲通”一聲,她摔在了地上。

可她不在意,只想儘快找到蠱蟲。

視線所及之處朦朦朧朧,她看不清任何東西,只能趴在地上胡亂摸索。

這邊的動靜引來了剛從醫館回來的宮遠徵的注意。

“砰——”的一聲。

少年人大力推開了緊閉的大門,待看到風琉璃現在的狀態時,心猛得一緊。

只見地上趴著一個白衣女子,她髮絲凌亂、衣裳不整,渾身被汗水浸溼,半趴在地上,再不見往日的光鮮亮麗,有的,只是狼狽。

淺色眸子毫無焦距,她在地上胡亂摸索著,好似在找什麼東西。

少年快速走了進去,將地上的風琉璃一把抱了起來。

只看她這樣,少年便知是怎麼回事了,“你又毒發了?”

宮遠徵皺了皺眉,小聲呢喃著:“這才幾日?”

離上次毒發,也不過十日而已。

被毒發折磨得風琉璃根本答不上話,只是靠在宮遠徵肩上重重喘息著。

風琉璃很輕,宮遠徵將她抱在懷裡,幾乎感受不到她身上的重量,彷彿風一吹就能將她吹走。

這一抱,才發覺懷裡人的身子顫抖得厲害。

少年低頭打量著靠著自己肩膀的人,她閉著眸子,纖細茂密的眼睫顫抖個不停,光潔的額頭上布上細細密密的汗珠,臉色慘白,好不可憐。

除了毒發,宮遠徵再沒見過這人在別的地方上脆弱過。

他將風琉璃小心安置在床上,讓她靠在床頭板上,這才空出手給她把脈。

少年人的眉心蹙得越深了,臉上表情凝重。

宮遠徵:竟是比上次的脈象還要紊亂。

“你在這裡忍忍,我去給你配些止痛的藥。”

留下這話,轉身欲走,一隻纖細的手抓了一下他的衣袍,很快又無力地滑了下去。

宮遠徵停下腳步,猛地轉過身子蹲了下來,他抓住風琉璃那隻下滑的手,問:“怎麼了?”

風琉璃重重喘著氣,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才勉強指著地上說出:“蠱……蠱、蟲。”

宮遠徵沒多想,立馬照做。

順著風琉璃手指的方向,終於在滿地狼籍裡發現了裝著蠱蟲的三個竹筒。

他將它們拾了起來,遞到風姑娘手上。

“打、開啟……讓它們、咬我。”

聞言,宮遠徵擰了擰眉,有些猶豫。

被蠱蟲咬後的感覺他仍是記憶猶新,可風琉璃居然主動提出讓蠱蟲咬她。

見他遲遲沒有動作,風姑娘喘著粗氣催促道:“快點。”

少年這才一咬牙,開啟竹筒,將蠱蟲提溜了出來,放在風琉璃手上。

好在蠱蟲很是配合,一出來,就給了風姑娘一口。

風琉璃如釋重負般長舒了口氣,她的臉上已不再是先前那般蒼白,慢慢恢復了血色,呼吸也不再像先前那樣沉重,淺色眸子慢慢恢復了焦距。

深呼吸好幾口氣,直到呼吸平復,風琉璃才向宮遠徵道了謝:“謝謝。”

對此,宮遠徵沒有作甚反應,只是問她:“你的蠱蟲,可以解決你的毒發問題。”

雖然是問她,但宮遠徵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風琉璃沒有瞞他,“不是解決,是緩解。”

世上沒有能解決百毒之體毒發的東西,只有緩解之法。

那便是以毒攻毒。

沒有蠱蟲,她便調配劇毒喝下緩解,而有蠱蟲,她自然不會委屈自己喝藥緩解了。

只是這蠱蟲才喝了她幾天的血,效果遠遠不及她一直養得那些蠱。

但好歹緩解了大半痛苦,聊勝於無,總比喝藥好,見效又慢,她還犯惡心。

如今這樣已經很好,雖然還是痛,但能忍。

忍過今晚,便沒有事了。

確定自己沒事,風琉璃便要將床沿邊蹲著的少年打發走:“我已經好了,徵公子,你可以走了。”

活脫脫的拔X無情的渣女模樣,用完就丟。

“呵。”宮遠徵氣笑了,“你倒是用完就丟。”

後者莫名,“我也是為了徵公子著想,夜深了,徵公子應該休息。”

“……”宮遠徵沒說話,也不知信了她這說辭沒。

他盯著風琉璃的臉看了好半晌,也沒有走。

風琉璃被他盯得老不自在了,忍不住開口催促,少年這才緩緩開口。

宮遠徵:“我今夜在這裡陪你,免得你等會又毒發了,深夜無人照拂……”

聽此,女子笑得狡黠,打斷了他的未盡之語。

“關心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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