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風洗塵宴擺了三十六桌,合天罡之數。

一桌十二人,為一年十二月。

寓意應該是這一年,當以天道之正數,壓亂世之邪崇。

反正門長講的一堆話是這麼個意思。

山南海北,沒任務的唐門都回來了,但是這些人也沒湊齊九桌。

只能拉來一群門內孩子,一起來熱鬧熱鬧。

羅素和唐門十傑跟門長坐了一桌。

開席之後,唐家仁就一直在門長耳邊說個不停。

羅素一句也沒聽見,就知道門長時不時在看自己。

他現在在被許新這廝帶著一群同輩“圍攻”。

一個個,都是直接拿酒罈子來的,倒酒的碗有臉盆那麼大。

“我跟你們說說哈,咱羅師弟,那叫一個智勇雙全!”

許新酒碗都端不穩了,嘴皮子卻還很利索。

“在比壑山忍那裡,真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我,董哥,還有大少,那也是殺瘋了,渾身都是血哈!”

“那也比不上羅素,他可是在比壑山忍裡,七進七出!”

“古時有常山趙子龍,今天有唐門羅素!你們懂吧?他一邊殺,還一邊擰衣服上的血水!”

“為啥要擰血水?這血有十斤重,耽誤行動懂嗎?不擰,還能殺人?”

“別說羅師弟,就是我,董哥,大少,身上也至少有三斤血水。”

“現在你們知道什麼是血流成河了吧?就這樣!咱全身而退了!牛不牛!”

什踏馬的智熄操作!

羅素感覺腳底下都要被自己扣出一個新唐門了。

後悔讓許新這廝拉票了,瑪德,越說越離譜。

更離譜的是,一群喝大了的,都信了!

還有人把酒灑在身上,學著許新說的樣子,一邊擰衣服,一邊耍拳。

旁邊一群人大聲叫好。

董昌和楊烈都低著頭,恨不得鑽到桌子下面去。

聊天群裡的累都笑拉了,瘋狂錄影片和截圖。

羅素感覺自己的靈臺洞天是山呼海嘯,心神極其不穩。

艱難欲死,正是修行時。

社死何嘗不是一種死呢?

羅素保持著微笑,感覺自己心性又近了一步。

但下一刻就繃不住了。

淦。

許新這廝竟然帶頭喊起了門長,附和的還不少!

除了幾個冷靜的,還有他們身後的小團隊,幾乎所有同輩都過來拜碼頭了。

寄。

羅素悄悄看向門長,發現他露出慈祥的,和藹可親的笑容。

但是背後一陣發寒是怎麼回事?

等會,不會有人給我披袍子吧?

羅素突然就如坐針氈,靈臺洞天又是一陣風高浪急。

妄念,都是妄念!

羅素深吸一口氣,心神重新平靜下來。

人生處處是修行,又進了一步,可喜可賀。

“門長,酒喝的那麼多,要不要來點醒酒茶。”

嗯,門長就是這待遇嗎?

羅素低下頭,就看到茶杯上覆的手,佈滿了歲月和殺戮的痕跡。

有丶眼熟……

“門,門長,您說笑了,兄弟們都鬧著玩的。”

羅素連忙站起來,這茶端也不是,不端也不是。

尬住了。

他身後拜碼頭的聲音如浪潮一般,不遺餘力的推搡著羅素的後背。

當著門長的面造反,你們可真行啊!

“你這聲望,還不錯。”唐炳文笑容一板,將茶杯遞到羅素面前。

“給你你就拿著,怎麼,不敢接嗎?”

羅素心頭一跳,看著唐炳文似笑非笑的眼神。

接,怎麼不敢接。

志堅者,功名之柱也。登山不以艱險而止,則必臻乎峻嶺。

這門長之位,您敢給我,我就敢接!

羅素整理衣裝,肅容接過茶杯,杯裡只有些許茶葉,沒有一滴水。

“好。”

“茶杯給你,茶也在那,想泡什麼茶,自己倒水吧。”

唐炳文淡淡笑著,眼神中滿是讚賞。

異人界年輕一輩,智勇雙全,天資橫溢的人不少。

但敢為人先者寥寥。

敢為天下先者,不說也罷。

羅素雖然年輕,但已有崢嶸之意。

我唐門,未來可期啊。

“飯後來我這,有新任務。”唐炳文按了按羅素肩膀,轉身回到了座位上。

周圍老一輩則投來或審視,或欣賞的目光。

許新那一群人還在耍酒瘋。

白蜘蛛由恪,綠蜘蛛由守,瞬擊唐妙興三人皺了皺眉,看著羅素手裡的茶杯,默然不語。

唐門門長的房間不小,但是明裡暗裡的東西挺多。

就這麼百八十平米的地方,羅素就看到了數十處的隱線和機關暗門。

這還是粗略一看的情況下。

可以,這很唐門。

“坐吧。”唐炳文隨手指了一張椅子,然後坐在了主位的太師椅上。

羅素站在太師椅前的客座前,動也不動。

敢坐嗎?不敢。

門長屁股都沒挨著椅子面!

他要是坐實了,沒準就要被某種機關穿刺燒烤了。

“門長您都沒坐,我這個晚輩,可不敢坐。”

“嗯,眼力不錯。”唐炳文手在桌子上一拍。

一陣機括聲響起,羅素頓時感覺房間內殺機少了很多。

“怎麼?還不坐?”唐炳文靠在椅子上,屁股還特意在椅子上扭了扭。

“您坐就好了,晚輩就站著。”

羅素剛才聽聲音,哪都響了,他自己屁股下面這張椅子,可沒響。

“不錯。”唐炳文開懷大笑,“行,給你個新任務。”

“去外面找由恪、由守,想辦法讓他們聽你指揮。”

羅素看向唐炳文,目光帶著詢問之色。

“師兄說,你不喜歡接殺手的活計。所以,給你安排個救人的。”

“這次組織刺殺忍頭的趙先生有危險。他被比壑山忍盯上了。”

“明白了。”羅素答應下來。

“真明白了?”唐炳文向前欠了欠身,僅剩的眼睛裡滿是審視之色。

“真的。”

“趙先生一定要活著,然後唐門的兄弟也要活著。”

“嗯?”唐炳文語調微微一揚,隨後面色如常的點了點頭。

“行,那伱去吧。”

“是。”羅素踩著絮步,身體像沒有重量似的退了出去,跟沒踩地板一樣。

“這臭小子,難道我長得這麼陰險嗎?”

唐炳文笑罵一聲,接著衝無人的空處說道:

“師兄,你撿來的這個弟子,可真夠謹慎的。”

“連我這個門長都防。”

唐家仁解除幻身障,慢慢顯出身形。

“師弟,不防著你能行嗎?當初師傅可是看我老實,才不讓我當門長的。”

“咳咳。”

“還有,這麼多椅子,就那個椅子沒法用任何機關解除,誰坐誰完蛋,當我不知道嗎?”

“咳,師兄,咱們許久沒見,聊聊別的。”

“還有你那地板——”

“師兄,師兄,咱剛才沒喝好,再喝幾杯。我跟你說,小羅這孩子我真喜歡。”

“是嗎?”

“那當然,你看,這任務……”

唐家仁聽著聽著就忘了剛才想說什麼,被唐炳文拐著肩膀就繼續喝酒了。

倒是唐炳文,想著剛才羅素的話,心裡嘆了口氣。

我是叫你無論如何都要保住趙先生的命。

因為,這次任務可比想象中要難,有些時候,還是要取捨的。

希望你能及時明白這個道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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