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若有機會,你代我去看看草長鶯飛的江南吧。”謝芙出關的時候,曾望著蒼茫雪原感慨,說不遺憾是假的,可是比起家國大義,她這些兒女情長似乎又無足輕重起來。

彼時謝漾信誓旦旦地保證,只需三年,他就能養出最強壯的戰馬,訓練出最驍勇計程車兵,踏破巫咸人的都城,迎謝芙回故土。

只是似乎蒼天註定要滅亡楚氏江山,一年剛過,巫咸人就捲土重來,單方面撕毀了兩方的盟約,至於理由,則藏在巫咸王送來的一份賀禮中。

一年前的戰爭,是漢人節節敗退,於是今年巫咸人的使臣便也傲慢不敬中土皇帝,他將盛放賀禮的匣子交給陳平,卻是倨傲又無禮操著一口並不流利的漢話地對皇帝道:

“傳我們大王令,請漢人皇帝三月內送來真正的公主,莫要拿奴屬中的女眷敷衍,如若不然,巫咸的鐵蹄必將踏破中土十二關。”

那口匣子開啟,先傳出來一股藥水混合著血腥的怪異氣味,皇帝往匣子裡一看,大駭,失手弄掉了匣子,木盒打翻在地,骨碌碌滾出來一顆做過精心防腐的頭顱,那一張美人面都被儲存得栩栩如生。

“阿芙——”謝漾驚駭之下不禁殿前失儀,其他朝臣見狀亦是驚愕,那顆頭顱不是別人,正是去年和親的謝芙。

只是去歲還風光無限的公主,如今就成了匣子裡斷頭的鬼,換誰不唏噓?

使臣對朝臣的想法毫無所覺,還在滔滔不絕地向皇帝敘述著巫咸王的不滿:“……奴屬出生的女眷,如何能做大王的妃?你們漢人這是欺侮我等!”

巫咸蠻子不知底蘊深厚的世家有時貴於皇族,求娶公主得了一個謝芙,在漢人的門第觀念裡,是巫咸王高攀,可他們不懂這些,只知中原皇帝捨不得自已的閨女,送了個臣子的女兒來充數。

臣子,那就是奴屬,是對他們巫咸的羞辱,巫咸王大怒之下,提刀砍掉了謝芙的腦袋,勒令使臣送還給西朝,要換一位真正的公主來。

“殺了我的阿芙,你們還想要公主?!”謝漾悲憤之下失聲吼道,“一群不知禮數的蠻子,肆意撕毀合約不說,如今還想要公主?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漾兒,退下!”謝陵臉色也不好,只是到底年紀大些,比謝漾沉穩得多。

“原來你們漢人臣子能代王做決定?漢人皇帝,你的奴屬似乎不太恭敬你啊。”使臣還在不知死活地叫囂。

謝陵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卻是對皇帝道:“陛下,臣以為,公主和親已是奇恥大辱,又怎可二嫁?”

謝芙已是貴女,巫咸蠻子都敢隨意割下其頭顱恫嚇王室。

不過是藉故想要討要更多的東西罷了,即便送去了真正的公主,只要巫咸人想要更多的東西,他們便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撕毀和約。

若是這一次妥協送去了公主,那下一次,怕就該是質子了,再下一次呢?

這道理皇帝何嘗不懂,可是巫咸人的鐵騎就在邊境虎視眈眈,若是拒絕,那便是戰爭,如今的朝堂不是楚氏的一言堂,皇帝倒是想打,但以杜氏為首的世家卻不一定都這樣想。

“杜相有何看法?”皇帝看向了杜丞相。

“啟稟陛下,老臣以為,去歲戰爭已是勞民傷財,實在不宜再大動干戈。”杜相話說得冠冕堂皇,實際上就是不想打,戰爭一打起來,錢糧都要從江州出。

江州出去得多了,用來充實他杜家底蘊的就少了,百年王朝,千年世家,龍椅上當政的是巫咸人還是楚氏,杜相根本不在乎。

他在意的,只是要他杜氏一族長盛不衰。

杜相是文臣之首,杜氏門第又是第一,他主張求和,朝堂的局勢便一邊倒地朝向了求和。

巫咸人要公主,那便送他們一個真公主,因為牽扯到毒害前太子,楚昭蕪已被終生禁足,此番和親再送出去,皇帝心頭也沒了上一次的虧欠,還有些理所當然。

楚昭蕪在公主府接到和親的詔書,竟是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當著宣旨太監的面,她將詔書卷起來,當作投壺的玩意兒丟進了養荷花的缸裡。

“公主如此膽大妄為,莫不是想抗旨不尊?”那太監驚愕至極,竟把皇帝的詔書丟水缸裡淹了,這二公主莫不是瘋了?

“本宮便是抗了,又能如何?”楚昭蕪笑著笑著就捂臉哭起來,“我的阿芙死了,父皇竟還要叫我嫁給殺了她的仇人,不嫁,本宮不嫁!”

嫁與不嫁的,從來由不得她。那太監看楚昭蕪的目光漸漸帶上了憐憫,不過是窮途末路的困獸之鬥罷了,毀了詔書,只會叫陛下更加厭惡。

“怎麼,覺著本宮是在徒勞無功地說胡話?”楚昭蕪看見了宦官眼中的唏噓,她也不惱,反而興奮地笑了起來,“本宮死也不嫁!”

宣旨的宦官搖頭嘆息著走了,公主府紅漆些許斑駁的朱門在面前合上,楚昭蕪一瞬間失了精氣神一般地跪倒下去,低頭又哭又笑:“阿芙,你怎麼就死了呢……本宮還沒換你回來呢……”

忽然地,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她從地上站起來,有些神經質地自言自語:“阿芙,他們都覺得本宮是在說胡話……”

楚昭蕪細心地擦拭著一把長劍,卻在想若是她死了,她那個熱衷於演父慈子孝,實則心偏得沒邊了的君父會是什麼反應。

錯愕,或是憤怒?畢竟她死了,要去和親的可就是七妹了,父皇那麼疼愛七妹,怕是要心疼死,若非如此,父皇如何能體會阿芙死後她心中的痛苦呢?

楚昭蕪從來都是個狹隘的人,她憎恨偏心虛偽的皇帝,厭惡囂張跋扈的七公主,至於其他皇子,在她眼中都是沽名釣譽的垃圾,稍微好一點的,也就只有楚昭黎,可那也是個懦夫。

楚昭蕪提著長劍翻牆出了公主府,禁足雖還未解,但因著要去和親了,公主府外守著的禁軍已是早早撤去了,只在朱門上掛了把銅鎖,因而她出來時並未有人阻攔。

凜冬白雪皚皚,楚昭蕪一身紅衣走過宮道,在蒼白的雪中越發顯得灼熱耀眼,照理說一個禁足的公主本不該穿這樣華麗的顏色,可她循規蹈矩了一輩子,這會兒她忽然想做點離經叛道的事兒了。

“……二姐向來清高,謝芙替了她又如何,還不是要嫁巫咸。”七公主照舊在太學裡口無遮攔,楚昭蕪幽幽地看了她片刻,忽然提劍闖了進去。

七公主被嚇了一跳,而後注意到同在太學的楚昭昀,又淡定下來,愈加肆無忌憚地揶揄楚昭蕪:“二姐提著劍作甚,聽說早上你扔了父皇的詔書,莫非是不想去和親?”

“本宮要去和親,七妹很高興?”楚昭蕪看向七公主,眼中閃爍著莫名的情緒,若是她不去和親,那麼就是七公主去,在最初的時候,她也是想保護她的。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們越來越厭惡彼此,甚至視對方為生死之敵。

“二姐去和親,可保我朝數載邊境無患,邊境安則百姓安,如何不高興?”七公主笑著反問,漂亮的眼睛裡卻難掩惡意,“只是可惜了謝姑娘,大好年華竟身首異處。”

“七妹不是羨慕和親公主的三千食邑麼,二姐讓給你如何?”楚昭蕪也咧開嘴笑了,在紅衣的襯托下越發顯得容顏絕美,她好像沒什麼可心軟的了。

“二姐此話何意?”七公主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巨大的不安,她總覺得有不好的事要落到自已頭上了,可是她又想不出來,楚昭蕪還能有什麼手段。

“瑜兒想不通麼,只要本宮死了,你就是唯一的公主啊。”楚昭蕪輕撫長劍,而後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當眾自刎,七公主離她最近,被迎面澆了滿頭滿臉的血。

楚昭蕪倒下去時,臉上還掛著暢快的笑意,惡意滿滿地眼睛死死地盯著七公主,彷彿在說,七妹,喜歡二姐的禮物麼?

七公主愣在原地,片刻後反應過來崩潰地大哭起來,楚昭昀也是錯愕不已,誰也未曾想到楚昭蕪會當眾自殺,但這件事帶來的後果卻是相當糟糕的。

因為巫咸人再次南侵本就焦頭爛額的皇帝聽聞更是大怒,楚昭蕪死了,七公主被嚇得回去就發了高熱,他只好把矛頭指向了明明在場卻未能阻止悲劇發生的楚昭昀。

“廢物,你是吃乾飯的麼,就眼睜睜看著你姐姐自殺?”皇帝瞧著跪在那裡卻一臉不服氣的楚昭昀,不由得又想起楚昭黎的好來了,至少後者不會忤逆他,“還不如你大哥會處事!”

皇帝罵完了太子,卻依舊要處理楚昭蕪自戕帶來的遺留問題,巫咸人指名要公主,楚昭蕪死了,那誰去和親?七公主麼?

皇帝捨不得。他是個偏心的,七個子女裡他真正疼愛的,怕也只有三皇子和七公主,七公主自小粉雕玉琢,又慣會哄人,時常把皇帝哄得眉開眼笑。

說是掌上明珠也不為過,謝芙的死相還在眼前揮之不去,他哪裡捨得讓自已的女兒去巫咸蠻子那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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