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雪妍自是不去的,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她渾身乏累,連飯也不想吃,便先去休息了。

南凌延月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向一旁的侍人吩咐道:“挑幾樣清簡的,給師姑娘送去。”

那侍人得了令,便將三盤素菜重新裝了碟,提著食盒走了。

隗之儉聽見“師姑娘三個字”,當即反應過來,笑問道:“那位姑娘便是太傅愛女?著實妍姿清麗,舉世無雙。”

南凌延月未置可否,才淨手上桌的師亭昱接道:“家妹得隗大人如此誇讚,只怕受之有愧。”

“家妹?”隗之儉故作驚訝,問道:“如此說來,這位便是名滿淮洛的御庭司掌使——師大人?”

名滿淮洛你還能認不出我來?

師亭昱心中冷笑。

來之前他便查過這位隗大人,想不到一屆黔州牧,竟然是當今皇后的親哥哥,長寧侯的遠房之親,曾也是在流雲齋中讀過書,被萬先生授過“梅染帶”的前“玉郎”。

何謂“玉郎”?

祁國的科舉與別國有所不同,各地學子先經乙試層層選拔後,才得入淮洛皇城的學府流雲齋,由流雲齋先生統一教習後再經甲試,入前十者才能入仕。而在這前十者中,第三名會被授“梅染帶”,第二名授“百霜帶”,第一名授“天青帶”,若要得這“玉郎”的美稱,卻還要兼典則俊雅的容貌才可得。

那位現任流雲齋之主,言先生便是得“天青帶”之人,後來成了祁國最年輕的少師,只可惜他厭倦了官場,又退了下來,否則放在今日,也算是個人物了。

那位少師大人的身姿他如今還記憶猶新,再觀這隗之儉如今的模樣,可見貪猥無厭之心實在可怕,能將一個人從裡到外都變得面目全非。

他如今可還當得起“玉郎”的美稱?

師亭昱道:“名滿淮洛不敢當,不及隗大人當年之風。”

隗之儉笑道:“師大人抬舉,隗某本想留在淮洛一展宏圖,卻不想來了這黔州。”

“聽隗大人的意思,可是這黔州不好?”南凌延月突然開口。

隗之儉低斂了眉眼看向這位手握大軍的淮安王,見他神色如舊,心中卻似翻沸千千,只面上作難道:“黔州所轄十郡,二十三縣,人口雖不多,卻天災不斷。記得下官剛上任時,庫糧無餘,稅收銳減,偌大一個黔州捉襟見肘,甚至連州役的月俸都拖欠了幾月,著實艱難了些……”

師亭昱一面飲下桌面上的酒,一面聽著他訴苦,心中卻腹誹,如今倒是日子好了,如此名貴的“瑤宗”酒都擺到面前來了,他一時竟不知這隗大人是何意思。要知道經他手被摘了帽子的官數之不盡,絕大多數都是夾著尾巴,生怕自己露了財被御庭司查到,倒是少有這種擺在明面上告知於他“我就是貪了”的人。

熬了有一個時辰,南凌延月先受不住了,插言打斷了滔滔不盡的隗之儉。

“如今受災情況如何。”

隗之儉抹去眼角好不容易擠出的一滴眼淚,咳了兩聲才道:“因通往宿陽郡的道路被積雪阻斷,下官還未收到宿陽郡受災的具體人數。不過下官已命人清理,奈何天寒地凍,州府衙役一半人都病倒了,還有一半人忙著安置流民,下官實在是……抽不出人手來……”

師亭昱心中冷笑,好一個路斷了,若是真因天災而斷他自是無二話,但若他日後查明此乃人禍,定要扒下這位隗大人一身皮來。

南凌延月聽後沉默片刻,還沒等他開口說話,便又聽隗之儉搶言道:“聽聞殿下不久前才大勝歸來,現下又來黔州賑災,定是十分疲累,殿下今日先在此處好好歇息,明日一早下官便帶著殿下去鹹山官道看看,有殿下的人馬在,定能助下官快速打通前往宿陽郡的路。”

南凌延月眉梢微動,轉頭與師亭昱對視一眼,二人心領神會,早早結束了這一場飯局回了房中喝茶。

瞿巖此時已立在房中,一身夜行衣,面色冷然,抱拳行禮的手凍得青紫,甚至還有幾條未乾涸的血口。

“這隗大人一口一個窮,這府中的飯菜卻如此葷腥。”師亭昱連喝了幾口茶才將口中的油膩味壓了下去。吃慣了自家妹妹做的菜,連嘴都變得刁鑽了些,像是那道醬肘子,在妹妹手中能做的鹹香而不膩,可今日桌上那道醬肘子是什麼滋味?

想想便覺反胃。

南凌延月本就不愛大葷之菜,今日也只勉強吃了幾口。他的目光轉了回來,落在瞿巖的手上。

“瞿巖,這幾日你辛苦了。”他從懷中摸出一瓶藥扔了過去。

瞿巖忙接住,心中發暖,面上卻是一笑,道:“謝殿下關心。”隨即面色卻凝重起來,口中滯澀道:“聽聞在殿下還未出淮洛之時,鹹山的官道便突然斷了,屬下猜想,或許是他懼殿下和師大人,怕裡面的流民跑出來鬧事,便一不做二不休封了官道,想將裡面的災民困死其中。”

果不其然!

師亭昱冷肅道:“殿下還未出淮洛便得了訊息,想來這位隗大人‘耳目’之聰,躍及百里。”

南凌延月輕抿一口茶,道:“韶氏遠房,自是耳聰目明。”就是不知此事皇后與長寧侯是否知曉,現下暫且還未有定論。他身份雖高,卻還要顧忌當今陛下的顏面,這隗之儉如此膽大妄為的“斷人活路”,想必也是仗著與韶氏沾親帶故。

“瞿巖,還需再辛苦你幾日,你若在明,許多事便不好辦了。”

瞿巖躬身回道:“屬下知曉,但還有一事,殿下還需小心。”他透過昏黃的燭光看向窗外,略微沉吟片刻,才道:“隗之儉的身邊,有博名錄中高手。”

博名錄,是一本江湖奇書,由江湖第一門派的宮主——天樞九星宮的天機子所寫。裡面記錄了江湖中各大門派與箇中高手的武功排名。聽聞能上博名錄之人皆是已名震江湖的絕頂高手,且江湖有言,一入江湖不入朝堂,若是江湖中人與朝廷勾連,免不得被人詬病,而一屆黔州牧如何能驅使博名錄中的高手?

南凌延月的神色凝重,此事不簡單。

他看了一眼師亭昱:“明日你切勿單獨行動。”

師亭昱不傻,他一點武功都不會,自然不能單獨行動,但他轉念一想,便覺為難。

“我自是跟著殿下,但雪妍那邊……”

此事確實為難,師雪妍一個小姑娘,若是跟著他們東奔西跑,恐怕沒幾日便會病倒,可若是將她一個人放在隗之儉的別院中,二人更加不放心。

南凌延月想了想,回道:“明日我留一隊人,再讓蓁胥跟著她。”

蓁胥是朝廷之人,就算武功高絕卻也上不了博名錄,然他雖不是博名錄上之人,但兒時拜了一位博名錄中的俠客為師,因此他和他哥哥蓁莽的武功也算是祁國稱一無二,想來就算博名錄中的高手來了,憑著王府的侍衛再加個蓁胥,也能護得住。

師亭昱長嘆一聲,沒想到來賑個災,卻似入了龍潭虎穴。只是不知,這位隗大人,當年轟動淮洛的“梅染帶玉郎”,最後會是個什麼下場。

次日清晨,待師雪妍洗漱完畢開啟門,少年將軍已抱著長劍倚在她的門側面色陰沉地注視著前方。

師雪妍愣了愣,心裡想著他怎麼會在自己房門口,面上卻笑著跟他打招呼:“蓁將軍……早啊……”

“不早了,我已經在此站了一個時辰。”

師雪妍:“……”

這個人若是放在現世,定是那種被人排擠的無情商宅男吧!

“蓁將軍……找我有事?”

蓁胥道:“今日一早殿下和師大人去了鹹山官道,前往宿陽郡的路被大雪截斷,我們暫且要在這裡留宿幾日。”

師雪妍點點頭,她來的路上聽兄長說,此行還得先去宿陽郡,在黔州只做休整,卻不想去宿陽郡的路居然堵了。

古代又沒有先進的工具,若要清理積雪及塌方落石什麼的,三五天估計不成。看來還要在此處待上不少時間。她叫上丹淑準備去看看灶房有什麼吃的,便先向蓁胥行了禮,繞過他朝前走。

師雪妍走到一半忽然回過身來:“蓁將軍還有事?”

蓁胥:“沒有。”

師雪妍挑眉,心裡卻道,沒有你跟著我幹嘛!

蓁胥看懂了她的表情,淡淡回道:“殿下和師大人不放心姑娘一人留在此地,讓我‘貼身’保護。”

師雪妍彷彿被噎住了,剛想開口說不用,但一想到今日可能要做的事,便覺在這種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還是有個高手在好一些。於是客氣道:“如此,那便麻煩蓁將軍今日陪我走一趟。”

蓁胥還以為她要冠冕堂皇的說幾句冠冕堂皇的話,誰知竟順風順勢的使喚起他來,頓覺不爽,皺眉問道:“去何處?”

“自然是去賑災。”

師雪妍已經打定了主意,此次來黔州定不能當個拖油瓶加廢物,她得發揮好自己現代穿越人的身份,賑災什麼的自己也算是有經驗,兄長和淮安王在前方賣力,自己在後方怎麼也得做做事才行,否則她豈不是白來這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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